面给他瞧一眼,“这就是一点心意罢了。”

天使眯着有几分醉意的眼睛去看,就很疑惑地问:“这怎么印着契丹文?”

他问了,可辛兴宗不曾答,待他迷迷糊糊地抬头去看,看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时,这位天使血液里流着的金华新酒就都变作冷汗蒸腾出毛孔了。

“都是缴获来的贼赃,”这位捷胜军统领说,“有金人游骑在黄河两岸乱窜,犯了不少事,杀了不少人呀。”

他这话就说得非常诡异,可天使吃了一吓,又吃这一吓,脑子已经稍稍有些不能转动了,就木讷地问:“朝廷怎么不知道?”

“朝廷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还不是都被俺们扛下了?俺们在这,日日夜夜地照看都不保准呀!”辛兴宗凑近了天使耳边,小声说,“万一金人游骑杀了朝中派来的天使,给尸体扔河里了,咱们这千百人亲眼看着漂走,报仇是一定要为天使报仇的,可也没办法收尸呀!”

这句话说出来,天使就完全清醒了。

后屋的童贯听完,就放心地翻了个身,打盹去了。

要说能屈能伸,童贯绝对算是各种翘楚,别看他年逾古稀,颐指气使了大半辈子,可他到底是从泥坑里一路爬到今天的位置的,年少时那些曲意逢迎的本事并没有忘得一干二净,倒是被这几十年锤炼得更老辣了。

比如他向帝姬伸手求助,帝姬给是给了,可不仅给了钱,还派了兵过来,乱刀给他的捷胜军砍死了一大半,他就知道帝姬是给他的后路也断了个干净身边只有这几百个亲信卫士,他和一条丧家的老狗有什么区别?

他还怎么回洛阳?

别说太上皇要不要他,朝廷凭什么还坐视他回去?他领着一万多精锐兵马在京畿地去横着走时,大家都假装看不见,可现在?

现在太医给力,大家的眼睛又看得见了!

朝廷要他的人头,天下就再没有几个去处能保住他的性命,连他自己也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夜,想看看帝姬是不是也准备顺手给他五花大绑了送汴京去。

可灵应军什么都没做。

李世辅和种冽一个忙着将战马运去河北,一个忙着安抚附近百姓,发还民间骡马,都忙得不可开交,还待他很客气,出言请他领着捷胜军北上去河北,共同抗金。

童贯的头脑就渐渐清醒过来了。

帝姬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他想,他得替帝姬收尾,把脏活都干了。

前帐的丝竹声又起来了。

那个很精明的西军将领又开始劝酒了,不仅劝酒,还讲了些粗野的笑话,逗得天使哈哈大笑。

笑声略有些僵硬,但胜在心诚。

毕竟那些粗野的笑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面的话。

要是翻译翻译,那话就是:“人家说那是马,您就赶紧认下,人家说是三千匹,您就别再计较一共送来不到八百您老人家千万想好了!俺砍不动上万的贼配军,还砍不动你这醋大么?”

天使想一想,这群贼配军一路从柘城吃过来,早就是该挨千刀的亡命徒了,被逮着就是个死,临死前多带一个,有什么麻烦的?

他可就相反了,他兢兢业业在汴京城里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将礼送进耿相公的家门战马嘛,反正只是摆在马场看的,过后想想办法总能描补,眼下,眼下他可不能自寻死路!

想通了,他就开始僵硬地赔笑,笑完了,他说:“唉,都统,想想我也是个不谙马事的文人,也太年轻了些,那马不够高,必是贼人不爱惜马匹,饿瘦了,养一养,不就好了?”

辛兴宗听了就笑得更粗野,更大声了:

“天使夸俺通雅,到底天使是个读书人,比俺还通雅!”

第二天也是个风平浪静的天,天使坐在马车里,那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