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留了游骑?”

“留了一谋克, 在左近往返巡逻。”

“那就是察觉了,”她说, “只是打下来很不划算。”

王善神色就有些迷惑,“请帝姬明示?”

“他们在山中, ”她笑道,“大队人马没有入山去剿两个土寨的道理,况且就算他们明火执仗地入了山,缶山与黑山、毗山相连,背后便是万里连绵的太行山,女真人不熟悉道路,入山拆了这两座土寨不难,想缴获辎重粮草却不大容易,想全歼了两寨兵马,更是痴人说梦。因此只好留下这些建在山中的坞堡,权作不知情。”

王善就了然了,“帝姬虽不曾亲临战阵,却想得这样周全。”

“他们派游骑巡逻,就是戒备,来日将有粮草往来运送于这条官道,少不得他们还要使些阴招,骗山中的伏兵出来,”她说,“须得告知他们,无令不可出山。”

“等金寇往来运送粮草时”王善说,“咱们总得想些办法,帮他们修真辟谷。”

帝姬听了这样的刻薄话,就一乐。

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打仗就不仅靠士兵作战勇猛,还要靠后方粮草供应,你要是能让士兵吃香的喝辣的,士兵自然士气高涨,反之若是忍饥挨饿面有菜色,那对面只要熬锅菜汤,再挥舞两个馒头,士兵就要排队投敌了。

“断他一次两次简单,”她说,“只是咱们没有那许多战马,练不出骑兵,就很难彻底断了他们的粮道。”

河北缺战马,进一步缺骑兵要说对面确实有战马,帝姬也考虑过用战马换蜀锦的策略,但硬是没能推进。

女真人连粮食都敢卖,可他们不敢卖战马。

他们说,“狗和马是不能卖的,若真卖了,族人就再也不将我们视为自己人了。”

没有马,一切都很麻烦。

要说宋军的战术可以练,还有许多小花招可以用,可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也并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土包子。

那几座坞堡逃回来的人说,女真人并不野蛮。

那些没见过女真人的新兵,或者是从大名府过来的文官原是将女真人当成茹毛饮血的野兽看待的,因此就会很自信地想一些很巧妙的计谋。

之前这些计谋甚至也被验证过,因此这种自信并不能称之为自负。

比如说同大塔不也战斗时,王善曾经凑了许多财物,扔在对方进兵的路上。

主帅是很快就看出来蹊跷,并且大声阻止自己的士兵打乱阵型了。

但士兵就没听见。

大塔不也的士兵们都是凡夫俗子,有些是仆从军,有些是牢城军,他们作为留在河北的常驻兵马,手里拿到的钱是有限的。

穷可以解释士兵们的一切行为,比如西军的阵前讨赏,也比如这支金军的骚动。

他们说:“我手脚不听使唤!”

那岂止是手脚呢?先是他们的眼睛,然后是他们的脑子,他们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一颗心也怦怦乱跳,最后才是四肢奔着路边的银钱和布匹去了!

身后有人大声叱骂,但跑得最快的士兵已经飞速从地上抓起了一把亮闪闪的东西,努力往自己的腰带里塞进去。

塞过之后,他就放心了,这一把铜钱沉甸甸的极有分量,他若是个混球,够他喝上几顿酒,他若是个顾家的,这也够家里妻儿安稳吃用两个月的。最关键是他跑得快,可以在军法官叱骂时重新跑回队伍里,假装无事发生。

但身后的人没有他那么快,却比他更贪心。

大家闹闹哄哄地去抢地上的银钱,什么阵型都没了,自然也就忘了面前还有宋军,还有近在咫尺的敌人。

那接下来的战斗就不令人感到意外了,任何人见到这样散漫的军队,都会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