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唢呐声却在?此时突然停住了。

“停棺!”

火把骤然照亮黑夜,官兵的刀鞘重重砸在?棺椁边沿,戍卫统领用?刀尖阻拦送葬者。

紧接着,棺木外传来哭泣祈求声:“官爷行行好,孩子等着入土为安……”

刀刃挑开白幡,甲胄摩擦声绕着棺木打转。

季行止屏息听着外头对话:

“钉死?了?”

“按祖制停灵七日后才钉……”

“开棺!”

叩击声震得季行止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双手突然压住棺盖,妇人?悲恸哭嚎:“我儿尸骨未寒呐!”

棺木猛地摇晃,该是那妇人扑在了棺盖上,冒死?抵抗官兵的暴行。

死者的母亲应当很爱他。

黑暗中,少年默默将尸体晃乱的四肢整理好,尽所能去帮助这位母亲保全死者的最后体面。

“开!”刀鞘重重砸在?棺头。

利刃抵上棺盖缝隙,突然撬开一线光。

长刀猛地捅进棺材,季行止侧头躲开,刀刃擦着耳廓扎进木板,切断尸首一缕发丝。

“有活气!”

棺盖轰然被官兵掀翻,长刀捅穿棺材板。

惊叫声中,少年悉心整理好亡者的断发,突然攥住没入棺木板的长刀,他借力翻滚,刀刃刮着木刺抽离的刹那,季行止蹬着棺底腾身而起。

刀鞘突然脱手,官兵怔愣间?喉头已贴上自己兵刃的寒锋。

血珠顺着刃口滚落,一众兵卒仰面跌进浓雾里。

少年手起刀落,顺势劈断马车缰绳,马匹嘶鸣着冲开人?群,身后喊杀声震天,他反手将长刀掷向追兵。

城楼之时战鼓轰鸣,守夜兵卒擂鼓示警撞碎夜色,披坚执锐的将士闻令封锁城门,朝着少年策马的方向围追堵截。

“何必闹至这般难堪的境地呢?”

宣德侯世?子拢了拢华贵的大氅,伏在?城楼漫不?经心地俯视着少年。

“臣此行,是奉旨来迎殿下回京享受富贵日子的。锦衣玉食,万人?之上,岂不?远胜过眼?下东躲西藏的落魄日子?”

钟靖注视着策马疾驰的少年,促狭地笑着:“再者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殿下难道不?想?为您的亡父正?名平反么?”

少年置若罔闻,猛夹马腹撞向绊马索,鞍辔间?突然甩出?半坛火油。火星擦过刀锋窜上马尾,惊马扬蹄踏断围聚而来的长枪。

缺口刚现,城楼吊桥却开始缓缓升起。

“下网!”

铁链编织的巨网兜头罩下,少年蹬鞍跃起,腰刀在?网眼?间?撕开裂缝。着地时靴底却踩上满地铁蒺藜,侯府亲兵的黑铁重盾已垒成环墙。

枪尖如林突刺,少年反握断刀贴地急旋,削断的枪头雨点般扎进土墙,一柄长戈突然架上他颈侧。

“寡不?敌众,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黑夜里亮起火把,宣德侯府世?子走下城楼。

刀刃架在?颈上,少年面无惧色,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火光。

“世?子养尊处优,夤夜能够不?眠不?休蹲守城楼,想?必是拿准了消息。”

“不?错。”钟靖颔首,“殿下心细如发,将来必有作为。”

少年抿了抿唇间?血,眼?神倔强:“告诉我,是谁泄露了我的去向!”

钟靖不?紧不?慢地道:“自然是你的亲近之人?传讯于我。”

亲近之人?……

竟然是医馆的那名少女……

少年呼吸凝滞。

他自己都未发觉,他已无意识地将祝之渔纳入亲近的范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