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藏身医馆。

不?该给她带来无妄之灾。

离开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季行止在?外漂泊了十余日,风餐露宿。

天为盖地为庐,他回到了那处隐藏在?山崖底、与世?隔绝的滩岸, 以?山间?野草野果充饥。

草根苦涩生硬, 远比不?上祝之渔给的包子松软可口。

野果酸掉牙,难以?入口,也不?如她爱吃的酥饼糕点香甜。

少年拔下草根, 面无表情继续塞进齿间?咀嚼。

偶尔也会接受潭底那条庞然巨蛇馈赠的野味。

周遭荒村的老人?神神叨叨说,接受了怪蛇的赠予,就会变成和它一样的怪物。

季行止不?在?乎。

活命,他只想?活命。

只要能活命。

形势比之先前更?为棘手。京都来了两拨人?马围剿他这条贱命, 一拨以?宣德侯府为首,奉皇帝的旨意来寻找合适的傀儡;另一拨是奉皇后之令的阉党缇骑,大约是要除掉他这个隐患。

两方人?马将城池围得固若金汤, 姑苏城实施十二时辰戒严,悬赏画像贴满城墙,布下天罗地网来捉他。

销声匿迹的第十七日,季行止终于动身离开了。

行经季氏宅院,他犹豫了下攀上外墙。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朝院落中的生母遥遥望上最后一眼?,当作告别。

***

“嘎”

城楼上的寒鸦突然惊起,远处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

季行止剥下一块玄铁腰牌,指尖摩挲着上面“姑苏戍卫”的刻痕。

二更?天换防时,南门会有送葬队伍出?城,他能够借机伪装,以?便脱身离开。

夜晚降临,梆子声穿透浓雾。雪白的纸钱漫天泼洒,纷扬似雪落在?送葬者身上。

披麻戴孝的人?群逐渐在?视野中显现出?来。

少年不?能理解跟在?棺椁后悲怆哭泣的人?,无法?共情他们扶棺而泣的悲伤,无法?共情生离死?别的滋味。

他冷漠地看着送葬的白衣自他眼?前走过。

这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直到听清楚他们的哭腔: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遭此横祸……”

“都怪阿爹……若非阿爹同你争执,你又怎会赌气离家出?走……误打误撞死?在?驻扎慈佑堂的官爷手上……”

医馆,官兵。

那一刻,季行止呼吸凝滞,心脏突然空了一块,如同被人?剜去血肉。

送葬队伍仍在?他面前悲恸大哭。

季行止的手按在?胸前,连指尖都渗着冷意。

他似乎学会了什么,体悟到离别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了。

苦,好苦。

是受他拖累的么?

季行止低垂眼?睫,趁乱突然潜入棺椁。

浓稠的黑暗裹着腐朽味灌进鼻腔,狭小封闭的棺木里安放着一具冰冷的尸体,白纱覆体,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会是医馆中那名姑娘吗?

少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如果真的是她,自己又当如何面对?

黑暗中,棺椁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哭声穿透棺木。

季行止将心一横,扯开覆面白纱。

是一名年幼的男童。

冷汗浸透衣襟,紧绷的指节突然松开。

心有余悸,少年在?一片死?寂中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

还好不?是她,幸好不?是她……

掀起的白纱重新铺展回去,季行止微微松懈的心弦忽然被一阵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