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以为自己听错,懒去查看。

更夫来回走了几遭,每一次都让本就了无困意的苏卿宁愈发清醒,天将亮时干脆和衣坐起。隔间似有衣料摩擦声,她只当是睡在外面的祁空翻了个身。

这到底算是什么呢?

苏卿宁咬着手绢想不出来。楼里卖艺的姐妹如她往常一样,接客从不有半分逾矩之事,情至浓时也不过坐得稍微挨近些,像苏卿宁这般名气大的,甚至大多数时候只要抛头露面舞一曲,没几位能包下她一晚。并不只卖艺的姐妹们倒是大胆些,姐妹私话有时聊起风月话本里未曾着墨的部分,这对苏卿宁来讲倒是新鲜的。

但于祁空,好像都不是。

她比从前任何一位客人都要大方、都要更包容她的性子,但又在苏卿宁说她们是朋友时勉强笑答,而后的低落不似作假。她给胡应然塞的银票大抵够得上自己一个月赚的钱,却在即将成事时将她推开。

她不是朋友,也不是客人。

苏卿宁的认知中没有其它的关系,建立在金钱或是情谊之上的关系都是不牢固的,需要每隔一段时间重新浇筑,否则风雨飘摇,微弱的联系总会断的。

更何况她时日无多。

心口比任何时候都要疼,她恍惚间回到了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远道而来的大夫说要想治好这病须得挚爱之妖的内丹作药引,若是遇上没有内丹的人类,麻烦可就大了。但人类若是肯剖心,药效虽弱,却也并无不可。

她及笄后便从青丘来到江塘,风月楼无数看客,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冬去春来总是那么些。总有人情浓之时说爱她,但她瞧得清楚,那不过是逢场作戏当了真,冲动的时日一过,便只会捶胸顿足自己怎的就颇为败家地花了一大笔钱在苏卿宁这个妖艳货身上。

水性杨花才是常情。

直至下一次他们踏进风月楼,姐妹们依旧笑脸相迎。

她觉得爹娘或许错了,风月楼里不会有挚爱;但又觉得爹娘的打算是对的,这么些年过去,她好像依旧连爱是什么都不清楚。

如果没有爱人的能力,是不是剖心之时便感知不到痛?

她迷迷糊糊地想,该如何验证祁空便是她要找的人,又如何挑一个合适的时机下手呢?

胡思乱想的结果便是第二天终于不负所望病倒了。

苏卿宁躺在榻上大脑放空,祁空早前试了她额头的温度觉得不对,已让胡应然支使小丫头去请了大夫。这会儿苏卿宁烧得有些糊涂,被扶着半坐起来,嘴唇察觉瓷杯微凉的触感才意识到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