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渴望一个能把我放在心里的人了。
那人死了又如何,生死殊途,我死不就能同归了吗?
我渴望坚贞不渝的爱。
我也给薛有山坚贞不渝的爱。
*
1924年12月31日,冥婚仪式就在明日。
那夜我睡得早,睡得却不算沉。
夜里忽而给人唤醒了,我勉强睁眼,瞧见的是薛无平。
那小孩将一个大包袱丢给我,要我趁夜色逃。
我将包袱丢远了,摇头说我不逃。
他怒不可遏,说为什么不逃,我不是早知道薛有山死了吗。
我说是啊是啊,可我爱他,他也爱我,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爱我,且不会害我。
薛无平盯着我看了很久,才问我知道冥婚是薛有山提出来的吗,问我知道要我陪葬是薛有山的意思吗,问我知道拿钱收买我娘是薛有山的意思吗。
他还说薛有山根本不爱我,他爱他自个儿,他只想满足他自个儿。
天崩地裂。
我再睡不着。
我还流起眼泪。
我说无平啊,哥有些困了,你走吧。
薛无平瞪着眼睛要我和他一块儿走。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我走、我走。
我压根没必要为,薛有山那样的人陪葬。
*
我牵着无平的手,跑,逃。
我逃,我和他一块逃。
我推开他。
跳下了山崖。
骨头破碎前,我看着渐远的苍穹,想到我爱的人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
【1925年禄双村薛氏地主未婚女婿跳崖自杀案知情人采访集统编】
①花弘
问者:你还活着?
花弘:当然活着,算是自杀未遂。
问者:你知道郑槐一直误以为你死了么?
花弘:不知道。我还没出院,他就已经死了。
问者:郑槐和你是什么关系?
花弘:我们么……患难之交?
问者:据说郑槐曾帮助你实施自杀行为?
花弘:这么说不大对。我那会儿精神状态顶差,你也知道的,癔症嘛,时不时就吐几句牢骚。我试图自杀的前不久同郑槐透露了那么点倾向,郑槐彼时情绪也不咋好,我知道他意识到了,但他并没有劝阻我,……大概就是因此,他才会觉得我的死和他有不小关系吧……
问者:作为朋友,你知晓郑槐在薛家宅中的处境吗?
花弘:说不知道当然是假的,但你也知道,我自顾不暇,没可能一直帮他。
[花弘自述]
我自小在薛家长大,衣食无忧。
年少时最喜看大隋唐,视那“神拳太保”秦琼作顶天立地的真男儿,渐渐生出个济世救民的铁血将军梦。
后来我打仗瘸了条腿,不愿作拖油瓶,便夹着尾巴回了家。
我有俩表弟,薛有山是其中大些的那个,只比我小2岁。
我同薛有山一块长大,他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闯祸惹事的向来独我一人,只可惜他身体不大好,每逢天寒都要咳上几咳。
老话常说,年幼时最乖巧听话的孩子日后便最容易闯大祸。
我起先本是不信的。
没想到,薛有山头一回出格,便是他向我大伯和伯母坦白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