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次看着女儿女婿熟练地抱着孙女轻哄,他都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位已经伴着最爱的花香永远沉眠的女子。

一座香冢将他们的青春尘封在二十四岁。

如果她还在,一切会变成怎样呢?

也许女儿会更活泼吧,毕竟她的性格是那般的火辣,像是从未含苞的花儿,总是直接而热烈地展示着自己的一切。

山野中的初次见面,他外出游学,见了无名山川,也要提笔吟咏。

回过头,看见一个姑娘,怀里捧满了花,好奇地盯着他看。

她说她叫陈庭玉,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等回过神,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

再见面已是两年后。

他中了进士,入翰林前,突然很想再去乐县看看。

那里有说不出名字,却很秀美的山川。

还有一位叫得出名字,却也许已经错过的人。

也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个人,只是他看书看多了,生出了幻象。

事实证明那并不是假想。

不知是不是宿命的指引,他们在相同的地方重逢。

两年,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的怀里还是抱着满满的一捧花,他的肩上还是背着沉沉的一袋书。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叫陈庭玉。”

“......在下,在下名唤江晟。”

礼数在她面前是无效的。

没多久,富小姐嫁给穷翰林,成了穷夫人。

她没有要家里的一分钱,两人守着小小的院落,也可以把日子过得很满。

她打碎了碗,他就帮她烧饭做菜。

他写好了诗,她就为他润色封笺。

也曾年少轻狂,四季星霜里,他们共同将爱意遍撒。

玉娘说,她最爱看他做学问时的样子,好像捧着书,写着字,世上就再无纷扰。

他哽咽,说他爱她眸中星河,胸内千壑,腹里乾坤。

她扯出笑,喝下最后一口药,疲惫地闭上眼。

他怕她睡着,找着话问她,问她为什么当初,敢把自己的闺名随便说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想起他们初遇的样子,重新睁开眼,久违地笑得开怀。

“陈府不止有鲜花,还有大棒。”

这大棒后来将他打的遍体鳞伤。

陈老爷没能赶得上见玉娘最后一面。

房门被踢开的时候,他怀里的玉娘已经冰凉。

女儿乖巧地睡着,还不知道这是她娘亲能留给她的最后一个拥抱。

长久的死寂以后,他被家丁推进雪地里,棍棒落在身上,眼前逐渐蒙上一片血雾。

若是就这么死了,能追上玉娘,也很好。他恍惚想着。

之后的日子,除去抚养女儿和学生,更多的,居然都成了一种追赶。

番外:吴(h)

书上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虽说如此理解有断章取义之嫌,但吴策还是深以为然。

女子者,兰朵也。

小人者,段衡也。

他这辈子算是被这两个人坑惨了。

认真算的话,是被段衡一个人坑惨了。

因为如果没有段衡,他就不会被陷害外派;没有被陷害外派,他就不会去边陲;没有去边陲,他就不会见义勇为替兰朵挡刀写信;没有替兰朵挡刀写信,他就不会被兰朵缠上......

等等,也许还是被缠上比较好。

那他到底算不算被段衡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