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盯着盆栽的长势,根本没有注意四周。丹增看着他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着花瓣,五根纤细的指头混在绿叶里,他舔了舔嘴唇,忐忑又激动地走到离人几步远的距离,怯生生喊,妈妈。

男人应了声,目光还是没从植物身上离开,但姑且关心了句:“玩的怎么样?”

“很开心!”丹增很少有被主动提问的时候,他难忍兴奋,红着脸说,“我和小爸早上去湖边游了泳,还拿了画板写生,放羊的时候我们架锅煮了饺子吃,然后我们就坐在草坪上,一起聊了很久.....”

他说了很多话,说完后几分钟男人都没回复。丹增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没怎么听他讲,心情冷却下来,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他看见男人还在照料那些花儿,就仿佛植物才是他真正的孩子,他只是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丹增一直很希望他能跟男人撒娇,虽然他有时候很怕爸爸,有时候又很怕二爸,但两人其实从未凶过他,脾气也很稳定,反倒是男人对他忽冷忽热,好的时候会愿意陪他玩,不高兴了就会连着几天对他冷脸,不愿意叫他的名字,只会叫他“你”。严重的时候,男人会很直接的地对丹增说,我不想看见你,这几天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像随着丹增年纪越大,男人的情绪就越稳定,只是相应的,他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偶尔还会亲热他,抱着他了,男人对他不冷不热,既不关心他的学习,更不关心他的身体和心理,就算丹增摔倒在他面前,男人也会平静地看着他自己站起来,连句安慰也不会讲。

丹增很希望男人能够再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亲他,给他哼唱好听的曲子,还会摸着他的头,喊他的小名“一一”,所以他很努力地在男人面前表现得乖巧伶俐,只是效果甚微,不管他怎么做,男人都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兴趣,不管是积极的,还是负面的。

浇完花后,男人伸了个懒腰,直接越过小孩离开,丹增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既不太近也不太远。男人去书房里找东西,他也跟在人身后,男人找出本外国小说,大概有半个手掌那么厚,他像拎砖似的把书搬走,丹增眼巴巴想看书的名字,但男人始终无视他,随后拿着书在他眼前关了门,砰一声后,门落锁了。

丹增站在房前,他难过地勾了下把手,很快便感觉到锁芯被堵塞。他试着用耳朵紧贴住房门,想试着听见里面一点声响,但他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想象男人翻书的样子,呼吸时起伏的胸膛,靠着枕头时伸长的双腿。

丹增闭上眼睛,曲起指甲划过门板,发出窸窣声,留下一段长长的、肉眼看不出的痕迹。

他的单独房间里有一张全家福,他还在婴儿时期照的,爸爸们姿势各异站着,而男人坐在中央,把他抱在怀里。丹增把照片放在床头柜上,就是为了每天能够在睡前和起床看看照片,他想象着男人柔软细腻的手抚摸他皮肤的感觉。那样的温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再经历一次呢?

丹增每年生日都会许同样的愿望,他希望男人能用单薄的身体包裹住他,亲吻他,或者像小爸那样夸奖他,像二爸那样开他玩笑,像爸爸那样轻声安抚他.....不管做什么也好,男人什么时候可以像其他妈妈对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他呢?不需要一模一样,只要能像一点就够了。

他还记得他问二爸这些事时,二爸说,有时候,你爱的人是太阳,太阳是只能看,不能摸的。你如果非要摸的话,就得先被他烧死一次才行。

丹增吓死了,他不知道二爸讲的话是夸张的玩笑,还是认真的教导。他紧张地问那二爸你被烧死过吗,二爸说当然,我和你爸爸你小爸,我们三个其实都是鬼,你每天吃鬼做的东西,和鬼生活在一起,所以你也迟早变成鬼。

二爸说完,夸张地在他耳边发出怪叫。丹增捂着耳朵尖叫,说我才不要变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