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朝中的气氛越发紧张,改革的阻力也越来越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日子便越来越少了。

榻上的人微敛眉眼,半晌笑了一下,李彦登基已有六年了,洛月离也早过了而立之年。

当初那个白玉雕琢,浅笑间带着狐狸狡黠的人也终究被这朝堂的磨去了身上大半的恣意和洒脱,不经意露出的疲态让李彦的心一下收紧,只听那人的声音低缓:

“哦,是我日子过糊涂了,午膳用过了吗?”

李彦看着已经有些西斜的日光,心中明白这人怕是睡的有些糊涂,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开口:

“没有。”

洛月离撑着起来,开口让人传膳,却在话音落下的时候才看见外面的天色,唇边的苦笑一闪而逝:

“备晚膳吧,我午间也没吃什么。”

张福立刻去传膳,李彦亲自去倒了一杯茶递给洛月离,洛月离就着茶醒醒神,两个人谁都没有提朝中的事儿,也都没有再提那个雨夜。

洛月离确实没有什么胃口,一桌子精美的膳食,也只是为了不想李彦担心才勉强吃了几口,李彦的脑海中还一遍一遍浮现这宁咎之前的话,他撂下筷子提议:

“这御厨总是老三样,精美之余,味道经年不变,明日休沐,现在时辰也还早,不如去宫外寻个地方吧,上一次苏北呈倒是荐了一个酒家,说是一手阳春面做的地道,去尝尝?”

这句话算是变相和洛月离说这养心殿的禁足不作数了。

两人都换了一身衣服,从午门换了寻常的轿子出宫,这几日有些降水,晚上都结成了冰,路上湿滑,行人倒是不多,轿子从这家位于城西的酒家侧门停下,李彦亲自扶着洛月离下车。

“这是侧门,这酒家在后院有几个单独的院子,听说一些雅客会择一个住上几日,也算是闹中取静了。

还有这酒家盘下的是据说从前是一个江南富商的院子,很是喜欢拾到园子,不少京中的官员在修建宅邸的时候都会来看看样式。”

太阳早已经落下,放晴的天上一轮明月独挂,两人步入月亮门,一股冷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洛月离也不禁抬眼望去,一树树红梅竞相绽放,傲骨铮铮兀自芬芳。

错落有致的院落,目光略过回廊便能瞧见里面那屋舍半开的窗户,青灯黄卷伴着窗边的梅枝,宁静悠然,跃然于心。

“想不到这京城中还有如此宁静怡然的地方。”

看着洛月离面上会心的笑意,李彦的心情都好上了几分,觉得这几颗梅树都配享太庙。

“苏北呈都称赞的地方定然是有过人之处,走吧,花前煮酒,可好久没有和老师喝酒了。”

因着洛月离总在服药,忌口众多,这酒便是第一项,哪怕是从前出宫,也多是李彦一个人独饮,很少会让洛月离碰酒。

这几日洛月离停了药,李彦也算顿悟,从前或许他的感情压着洛月离太甚了,他总在想洛月离不似从前了,再不是那个在幽州会逗他会取笑他,会如狐狸一样捉弄人的先生。

却忘了,他也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眼中只有幽州那一亩三分地,能够肆意驰骋,纵情人生的小郡王了。

六年山河都已变,何况是寥寥数十载的人?

他们想要此后长久就必须接受如今的彼此,李彦从衣袖中牵住了洛月离的手,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再仰头的时候多了几分意气风发,侧头看向身边的人,洛月离的眼底点点润热:

“好。”

雅致的屋舍,燃着上等的无烟银丝碳,李彦帮洛月离脱下了身上的狐裘,这人这几年一直畏寒,入了初冬便要披上狐裘才能出门。

多少年了,洛月离的衣衫不知换了多少,却始终不舍得换下这个从幽州带来的白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