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我要走的消息,还没到毕业走流程嗷嗷大哭的阶段,就先有了那种依依不舍的氛围。
本来我也被他们这种渲染的氛围弄得有点触动,可是上完了那节数学和英语课之后,这种感觉就完全消失了。
已经快到初三升高中的阶段了,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动词在第三人称单数的时候要加s或es,对人称和冠词的转化之陌生程度简直比我当初学德语的时候还离谱。坐在最后面一排的千年沉睡老哥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26个字母该怎么拼。我看着底下孩子们清澈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辞职是正确的。
孩子们,为师教不了你们了,你们麻利地另寻高明吧。
第二节课上完后,同学们好像意识到这将是最后一面,都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我本来无意跟他们聊个五毛钱的天,但是大家好像都在等我,我便只好被迫走个形式:
“明天我就不来了,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快回去吧。”
峰哥问了我一句话:
“林老师,你以后都不在这里上课了吗?”
我点点头,峰哥的同桌做悲伤状:
“林~老~师,不~要~哇~~”
这一串波浪状的话居然把那坐最后一排的千年沉睡老哥给弄醒了。那哥们儿很酷地一站起来,然后扯了扯领口,突然做了个那种交响乐指挥家的手势,然后大声嗷道:
“总是学不会,再聪明一点~~~”
然后全班同学开始呕哑嘲哳地唱歌。
虽然我应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身为师者的大度气概,但是还是被这群猴唱的歌词给内涵到了。
原来连纯真可爱的同学们都看出来,我不应该在此浪费时光了,无论我怎么教,有些东西怎么也学不会。
学生大义,为师受教。
我笑着向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开始收拾讲台桌上的教案。
这时曾经那个跟我表白差点让我痛失饭碗的女生说:
“林老师,祝你以后顺顺利利的。”
上课上了这么久,这小丫头终于说了句人话。虽然她小姐妹的妈妈差点儿让我命丧校长办公室,但是整体来说,她和她那群玩的好的姐妹还算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我这个人向来是不适合那种煽情的场合的,可能跟我这个扶不上墙的低情商有关。我正想着以怎样自然的动作逃离这个可能随时发生一些感天动地的校园情结的教室,那沉睡老哥又嗷了一嗓子。
那哥们儿真得很有意思,平时雷打不动趴桌上怎么叫都叫不起来,今天却像诈尸了一样就他最活跃。他换了个手势,然后又喊道: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预备起!”
这回孩子们唱的时候都变正经起来。那歌我还是第一次听,我后来搜了一下,发现还挺好听的。
我曾经初高中毕业的时候也没有别人说的那样轰轰烈烈的结束和不舍,一切都水到渠成,顺其自然。那时候我满心满眼都只有我哥,想和他一起奔赴幸福的人生,根本不在乎毕不毕业,只觉得老师同学们都还挺不错,告了个别之后也没觉得太深刻。可这会儿面对这群小孩,竟然莫名有些触动。
走在回家的路上,街头巷尾飘来栀子花的香味,那个味道我很喜欢,在我心里可以和山茶花并列第一。我想起刚刚同学们唱的歌,青春的歌声到底是跟其他的不一样一些,那些普通的字词从他们嘴里唱出来莫名让人感到幸福和遗憾。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向前走,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