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那些折的整整齐齐的信件,看到映入眼帘单调的三个字:
我想你。
秋末转冬的时候,我坐火车去南区给一个可爱的孩子上绘画课。那个孩子先天性失聪,他的父母为了给他找耐心的绘画老师在网站和软件上不停地问人。
他们找上我,言辞恳切地想让我来教他们儿子画画,我问了一下情况,然后答应了。
我的疯病还是没有好,历经年月也已经快30载了,竟还是跟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一样。我想我大概是好不了了,我的本质就是一个与世间万物常理不相符的东西。
有的时候我会想象自己是一个有某种认知障碍的人,然后跳出自己的角色以旁观者的身份来审视自己的行为。次数多了,我就会发现我好像跟世界上的人抱有同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是真有病。
可下一秒我又会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一直走在对的路上,只有我才是正常的。
为了给那个孩子备课,我买了一个新笔刷。笔尖用起来很顺畅。
我一边想着该怎样和那个孩子进行有效的沟通,一边看着车厢里昏昏欲睡的众人。
车厢里的人大多在打瞌睡或看手机,小部分人在窃窃私语。这样的时刻让我想起曾经和我哥在某一列通往某个城市的火车上依偎在一起的样子,那时,我写过一首稚气无比的诗。
我抬起头。
火车开往南边落日的方向,空气中漂浮着清新的金色光线的味道,车厢里的人都将头抬起来看那美丽的霞光。
突然,我看到天空有几丝漂浮如被絮一般的云朵,那云朵恍恍荡荡的,像是在找我。
我问乘务员到哪里了。
他说,前面快到旧金山了。
我站到列车门口,在那一站下了车。
我其实不应该在旧金山下车,那个孩子还在等我,他的父母不久前才给我发了消息,而且我没有提前买新的火车票,错过这一班不知道能不能按时抵达。
但我就是突然觉得,来这里一下也不会耽误太久。
我打车去了那个我哥曾带我去过的海湾。
我下车的时候海边人很少,海面很辽阔,像有波涛滚滚的珍珠在水平面晃动。
风声很大,阳光也很大,我仰起头,用手遮住眼睛,直面面对那阳光。
真美。
那些我厌恶的盛夏的气味像浪潮一样绵长,掉落在我眼皮上的红光好像闭上眼后还没有散去,就翻搅在这样的潮汐泡沫里。
我站在海边。
若是时光倒流,那些回忆会消失吗?
回忆消失会让人痛苦吗?
海风喧嚣里,我想起我哥曾背着我走在旧金山的街道,在路过街角的时候侧过头吻我的脸;我想起曾和我哥一起在friends house的合影,那时我和他两个人看镜头的样子就像默剧电影里的延迟小人,只会看着互相傻笑;
我想起我哥接送我去Art school,他坐在飘撒紫罗兰花瓣的车里用眼睛和我挥手告别,又仿佛是在家附近的某一个巷尾,樱花飘到我们的头上;我想起我哥生气的样子,我哥为我笑的样子,我哥维护我为我站出身的样子,还有那些我没见过的样子。在我的想象中,他曾在阿利斯扫过雪,在监狱图书馆的台阶前忍痛看着我哭,在夜晚我睡着的时候独自蚕食一些噩梦;我想起那些我不曾知道的他为我做过的事那些我永远都不会再知道,可是又确实存在过的事。
风中吹来一串我听不懂的飞鸟的叫声,那声音有点像阿利斯高墙停过的鸟。落日如烈焰一般散在那样的叫声里,空气发生撕裂般的波动。
我看着那些刺眼的光线,愣愣地把手伸进海水里。
阳光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