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汇合时, 她知晓了这句放心指的是什么, 三冬和几个侍从毕恭毕敬地立在屋当中,身侧堆积着大大小小的木箱木盒。

她随意打开几个, 内里皆是茶叶, 或青或淡, 散发着芬芳。盖子上粘贴着标识,上书品种及产地,从云雾峰到桂湖园,都是江南有名的茶庄。

走出驿站,外面早有马车候着。登车后,泠琅靠着软垫假寐,江琮在旁边握着一本册子翻看,一时间,只有车轮滚过路面和纸张被翻动的声响。

绕过熟悉的街口,马车驶入坊中,于某处朱色大门外停下。

泠琅掀开车帘,由绿袖扶着下车。这位单纯的侍女没有任何多余念头,世子夫妻说什么便信什么,晚些在侯夫人面前的说辞,也早就由三冬教着,熟背了两三日。

侯夫人并未在门口,红桃说,她正在北花园等候。

泠琅便挽着江琮手臂,施施然行在侯府的曲水围栏中。她在驿馆换了身衣服,青绿色软缎,裙边绣着芍药纹,行动之间软纱如雾一般飘散。

秋日高爽,再拐个弯,便是北花园了,她压低了声音,问身边人:“母亲问起来,该如何说?”

江琮抬手扶正她发间玉钗,他垂首只道:“夫人放心。”

泠琅便不再问,因为她已经看到凉亭外,站着一位持枪而立的女人。

贯虹枪,七尺五寸,其中枪头占九寸。它的形制对于常人来说其实很沉重,但它在黄皖的手里,只能说恰好。

这柄武器十分有名,它有一些典故,现在还在被人诉说。

比如在千军万马中连挑二十敌颅;脱手掷出,隔着十步将准格尔大将钉死于马背;救出深陷于围困中的女帝,它沙场饮血,伴君征讨四方。

那些于鲜血和荣光有关的故事已经远去了,如今天下已定,再不需要这柄七尺五寸的枪昂扬于北风中。

它只能在安宁精致的花园里,偶尔显露一点当年的寒光。就如它的主人,赤娘子黄皖,在岁月中洗去了铿锵声名,人们只尊称她,泾川侯夫人。

泠琅第一次见识到这柄传说中的□□,它闪着锋芒,果然十分摄心心魄。

黄皖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她猛抖右臂,枪头一翻,划出一道悍然弧光,风声之利,连廊下驻足的二人都能感受。

纯钢的枪身震荡出无形气波,上挑,下劈,伴随着一声低喝,黄皖旋身一刺,一套漂亮的雾里看花。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尖锐寒芒藏匿在虚招背后,泠琅能看出,若谁被枪尖刺中,那这人会当即毙命,即使仅被枪身扫碰,也会筋骨寸断。

一招尽,庭院静寂无声,只有秋风轻吹。

雾里看花威力不减,贯虹枪仍旧杀气凛然,只是它们再没有效忠的途径。

黄皖扬臂,重达二十斤的□□被她轻松投出,落入石墙下放着的木架,刚刚好。

江琮终于走上前,他脸上是惯有的温和笑意:“母亲。”

泠琅也跟着唤,她还添上一句:“母亲这枪耍得好生威风,像那门画上的神女武将。”

侯夫人被恭维得很愉悦,她接过下人送来的茶水,饮尽才叹:“人老了,这一套下来有些吃力,若是换在当年”

她顿了顿,按下话头,道:“你们一去一月,此行可有收获?”

江琮从容道:“杭州以北的大小茶园都看过一遍,其中以云雾峰最佳,明镜湖次之,其余各地虽有优良品种,但运输不便,亦不易存储,并未多谈。”

侯夫人微微点头:“茶源便全权交予你,既然身体已康复,这些事便用心尽力些,如今……”

她看着安静立在一边的泠琅,温言道:“如今也是有妻子的人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