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屋,点上灯,绿袖沉默隐忍了一夜,终于得以发出一声低呼。

“少夫人!您同世子,真是相配!”

小丫头胡言乱语道:“就刚才,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你们站在窗边上,好像那偷会的山伯英台,梦梅丽娘……”

泠琅将手放在额头上,疲惫道:“我们是夫妻,何来偷会?难道夜黑风高就一定是偷会。”

绿袖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您好比那上天入地的女侠,途径此处,撩拨了一个养在深院的贵公子……”

泠琅已经无力再反驳这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女孩子,她懒懒地想,这话倒是说对了一半。

下一刻,绿袖却惊呼道:“少夫人!你的脸好红。”

泠琅警觉地捂住自己双颊:“真的吗?我没什么感觉。”

嗯?她怎么有点心虚。

绿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松了口气:“莫不是吹了太久夜风,凉着了吧!”

“可能是吧,”泠琅敷衍道,“既然如此,更要早些歇息才是。”

于是又是一番折腾,直到躺在被褥之中的时候,泠琅的心绪还乱糟糟的。

闭上眼,眼前就是那只手,手指修长,细白,骨节精致得像是雕刻而成。其实她没怎么看那支漂亮发簪,而是在看他的手。

真是个贵公子,她翻了身,忿忿地想,这只手能沏茶写字,怕是连块砖都搬不动。

明明人家为了防止伤着她,还自己握簪尾,把簪头留给她。对方关怀细致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晓得这莫名的忿忿从何而来。

一定是仇富,而不是对“为何府中藏着一看就是年轻女子式样的簪子”如鲠在喉。

想什么呢,这才是见面的第二天!

今夜,泠琅在自我唾弃之中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她又醒了。

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例行的偷鸡摸狗时间到,她深呼吸几个来回,悄然翻身爬起,熟门熟路地绕过屏风外呼呼大睡的绿袖,往夜色中走去。

刚刚出门走几步,被寒凉的夜风一吹,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真的着凉了。

脸是不正常的烫,头是值得警惕的昏沉,她听见自己的脚步落在青石路上的声音,即使它微不可闻,但仍能感觉出异于以往的沉重。

泠琅站在萧萧竹叶之旁,认真考虑了片刻。

想到此前被侯夫人拥抱之时,那种煎熬而苦涩的心酸,她抿了抿唇,终究又迈开脚步。

要快点解决的,她对自己说,再这么拖沓下去,难道真要心安理得做一辈子的世子夫人了?

该清的账不能任它成烂账,该寻的仇更不能放下。泠琅想起李如海曾说的苦茶之论,现在只想苦笑。

爹,原本不是我不贪恋甜暖,只是从来未尝过那有多好。

仅仅是被那样温暖的怀抱抚慰着,就让她有一瞬间的“不如就这样扮一辈子,哪儿能叫她失望”的心思来。

月亮出来了,挂在天上盈盈一片。离三十还有几个日子,它如今不算圆润,但也够亮。

足够她顺利穿过严防死守的北城门,并且让城门上来回巡逻的士兵一无所觉。

目的地在城外北郊。

昨天晚上,苍耳子是这么说的。

“姑娘一来便问,世上有没有能凭空消失的武器,这问题太玄乎,我们替你查了几天,都一无所获。”

“后来您才说,这东西或许叫春秋潭,我们这才找着了线索,但找来找去,总离不开那些难以打探的区域,如今告知您这个,已经是尽力。”

“那人在北坡密林,是夜间巡守的卫士,负责倒数第二道关卡。”

“他叫高深,生得却很矮,背还有些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