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出生之前的那些事情,她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忘了自己的来处,以及名姓。
纯真,这是她那个所谓的父亲给她起的名字,用最深的怨念,寄托最纯真的期望。
她忘了自己的这一生有过多少个名字。
半小时后,蕾拉剥开那团呱呱落地的皮肉,手掌沾满鲜血,捧出一团黑色的不可名状之物,接着从艾斯黛的衣柜中拿出一件华美的衣裳,将它包裹起来,像对待一个脆弱的新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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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漆黑无光,黎应别背着路原走在潮湿的地下,手电光已微弱到几近看不见,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路原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坐在窗前看着蕾拉搬了半天树枝的黎应别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抛开那些自己回到这里的理由,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带着路原离开。
还有一个夜晚,也许所有真相会在今晚大白,但他没法再等了,他不知道路原经历了什么,或许离开可以让她醒过来。
地下通道氧气稀薄,黎应别注意到,通道内壁上多了些先前没有的东西。
那是一些从石缝中凸起的藤蔓,认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植物,但黎应别可以肯定,三天前经过时它们还尚未出现,而现在它们已经生长得结实而粗壮,汲取了土壤的养分,贪婪地深入地下,想要寻找更肥沃的家园,然而却走错了方向,从墙壁里探出头来。
黎应别知道在迷雾中行走的秘密,也越来越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场阴谋,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他已经不在乎对蕾拉的仇恨,或是得知天鹅湾最终极的真相,假如路原死在这里,那么一切都会毫无意义。
地下空间寒冷刺骨,却有汗珠顺着黎应别额角滴落,尽管已精疲力竭,但他不敢松手,只要能到达尽头那栋小屋,就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然后他会带着路原穿过迷雾,回到温暖的家,不管他离开还是留下,总归路原的生活能够重新开始。
离开天鹅湾,离开蕾拉,生活还会重新开始的。
然而地面却突然震动起来。
刚开始黎应别还以为是关节过于疼痛和劳累的原因,导致身体晃了两下,直到头顶有细小的石子掉下来,他才意识到,是真的地震了。
但不仅仅是地震。
那些墙缝里伸出的藤蔓正在疯长,变得更加粗壮,钢筋一样直直地延伸和变大,扎进地面,墙壁和石板裂开,耳边是大地哀鸣般的隆隆响声。
黎应别顿住脚步,眼看着前方隧道上方的石头和土块坍塌下来,仅用两秒左右的时间思考,将路原放下来,改为横抱住,疯狂地奔跑起来,头顶不断有异物掉落,以及从通道两侧横穿出来的尖利树根,好在他出发没多久,最终在石头砸上头顶前,通过那架尚能运转的老式电梯回到天鹅湾地下室。
奇怪的是地下如此激烈的震动,房子居然没倒。
他将路原放在一楼大厅沙发上,来到厅前草坪,蕾拉仍然在湖边。
天色一黑,一轮圆月挂在高空,月光透过朦胧的雾气洒在草坪上。
蕾拉从下午就开始做着一种奇怪的举动,将柴房里的碎木和森林边缘捡来的树枝堆在一起,搭成祭坛一样的三角形火堆。
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净化仪式?
现在她好像有些累了,坐在自己的“杰作”旁边面无表情地抽烟,金色的头发长了些黑茬出来,像块切开的无花果。
身边放着一个诡异的包裹,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发出尖锐的水烧开似的鸣叫,那声音一阵一阵的,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婴儿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