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又?慢慢暗下去,灰蒙蒙的?天中蓄起水雾。
榻上人?已醒,不曾吩咐点起烛火。
祁涵坐于她身畔,温和道:“可好些了?”
容璇摇头:“我方才做了噩梦。”
她垂眸:“科举不顺,名落孙山。”
她牵引着话题,夫妻间朝夕相对?,何等了解彼此。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也知道她不愿答。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地?避开?,祁涵配合着她粉饰太平。
至少眼下还不能?提起。
“饿不饿,先用些晚膳?”
“睡久了没有胃口,缓一缓吧。”
“也好。”
事情按下,女郎墨发柔顺垂着。
屋中昏暗,祁涵心底轻叹一声。
他是她的?夫君;她依旧不愿全然信任他。
风雨如晦。
容家夫妇分开?讯问,整整一个午后?的?光景,谢明霁得了两份供状。
二十余年前,何氏初次有妊,万事小心谨慎。
一日午后?,村中忽地?来了位云游的?道士。
那道士须发皆白,很有几分仙风。彼时她立在人?群中,道士知晓她有孕,分文不取要为她算上一卦。
“大师算了许久,我这一胎必定是男孩,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道容家娶对?了媳妇,一举得男。只等着儿子落地?,将来读书光耀门楣。
何氏一跃成了家中的?宝贝,婆母端茶煮饭殷勤得很。她风风光光养了五个月的?胎,孰料一朝分娩,半夜里?呱呱坠地?的?竟是个女孩。
家中人?为此皆是彻夜未眠。
拂晓时分,容家的?祖父吸够了旱烟,沉声决断:“对?外就说是个儿子,女娃有什?么用。容家丢不起这个人?。”
丈夫唯唯应是,何氏更不敢反抗公爹之意。
提起女儿,何氏抹了一把眼泪:“妍儿虽是女孩,我也是将她捧在手心养大的?,供她读书。除了她,村中哪里?还有女娃能?进学的??只因家贫,妍儿少时大病了一场。家中凑不出银钱,挨家挨户磕头去借,可就是无?人?肯相帮。妍儿以为我们无?情,殊不知我们求遍神佛,能?想的?法?子早就都想遍了。”
何氏哽了声音,泪流满面?:“妍儿有上天庇佑,病好后?却彻底恨上了我们,再?不肯唤一声爹娘。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她好,可她十二岁离家后?,就再?不曾回来过。”
何氏的?丈夫名唤容犁,他的?供状没有何氏这般哭哭啼啼,但二人?言辞大多都能?对?上。
至于他们的?小儿子容硕,长姊离家时他年岁尚小,几无?印象。
供状如实呈于帝王案前,谢明霁道:“臣请旨往昌平府。”
容家一门线索已大致问询清楚,宸妃娘娘却始终不肯言语。
谢明霁不愿轻信容家所言;他更相信他所认识的?容长瑾。
如今仅剩下的?线索,便是她参加科考时所用的?籍贯,昌平府,淮河乡。
派遣暗卫去也可,只是谢明霁一直以来查探冒籍科考一事,对?当地?官府和赋役黄册熟悉至极。
金平府与昌平府毗邻,快马来回,他自信三日足矣。
“好。”
帝王颁下旨意,谢明霁再?不曾耽搁,告退后?转身离去。
连日落雨,风声大作,天地?间昏暗一片。
容璇吩咐向菱合上殿中轩窗,依旧安心于手中刺绣。
外间所有嘈杂,她一概未曾过问。
于殿中清静数日,手中的?香囊几近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