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璇苦恼眼前棋局,心?道她可没有黑子这般难对付,变幻莫测,总有出乎她意料的路数。

她推敲过后落了?子,黑棋很快落下, 又堵去一条生路。

容璇支颐思索,祁涵端了?茶盏, 眉眼间俱是?温和笑意。

斟酌过言辞,祁涵道:“再有一月便该是?年?关。”

容璇抬首, 祁涵顿了?顿:“你可有年?礼要?送往金平府,李夫子家中?”

怔忪一会儿,容璇轻应道:“有。”

自她入仕以来,每年?都?会给夫子寄一封信笺,夹一张银票。她交由怀月去办,无外人知晓。

今岁她送别夫子时,也顾虑到这一层,一并将东西都?奉送了?。

没想到帝王竟能考虑到这等礼数。

祁涵为她扶正?鬓边一支赤金嵌明珠的步摇:“若准备好了?,交予秦让便是?。他会遣人为你安排。”

容璇点头,原本想道一句谢,不知怎的竟说不出口。

她落了?一子,垂眸道:“该陛下了?。”

晚间天寒,容璇早早便传辇轿到了?紫宸殿中。

她命向菱将备好的年?节礼物交予秦让,道一句有劳。

“娘娘言重?了?。”秦让笑容满面,“陛下这边也备了?礼,正?好一并送到金平府。”

宸妃娘娘已无亲眷,对娘娘有恩情的夫子,陛下自然也礼遇三分?。

天黑得早,紫宸殿中点起?明亮烛火。一盏二龙戏珠的宫灯,照得前殿分?外亮堂。

秦让交代宫人为宸妃娘娘传膳,又向娘娘回话道:“陛下尚在御书房与几位阁臣议事,请娘娘先行用膳就?好。”

内阁几桩要?紧事宜接二连三赶在了?一处,也不知今夜要?商榷到几时。

容璇颔首,她在紫宸殿中自便即可。

用过晚膳,容璇于偏殿沐浴。

殿中炭火和暖,她只着了?件玉色的寝衣,又顺手从衣桁上取了?件帝王的披风罩着。

因近来天寒,有些无关紧要?的奏疏便送到了?紫宸殿中批阅。

东次间的书案上还堆着些,容璇在帝王的位置落座,横竖殿内只有她一人,翻看一二无妨。

为着江南课税先行改制一事,朝中上下已经?争执许久。

从来法度变更皆是?如此。朝廷要?抑制土地兼并之风,要?取缔名目繁多的杂税,要?防止地方对百姓层层加码,这必然触及到官僚地主的利益,他们上书反对不足为奇。

昔年?首辅执掌内阁,得仁宗鼎力支持,要?想推动全国土地丈量、更新?鱼鳞图册尚且艰难,前后足足耗费十年?光阴。也是?亏得祁涵继任掌权,未废首辅之策,手腕更甚,此事最终才得以顺利功成。

如容璇所料,书案上公文小半都?与赋税相干,她只小心?翼翼拣了?自己感兴趣地来看。

支持江南新?税法者有,反对者更甚。

有一封奏案倒是?有些意思。容璇读了?两遍,虽说其中文字对新?税法取了?中庸之道,既不支持也不否决,但提出的几点倒都?切中肯綮。

以白银代粮税,白银的成色不等,如何?评判尚有疑虑。

且官府势必要?将农民交上的碎银重?新?熔铸成银锭,其中的火耗折损又应当如何?算?

去粮食转而代之白银,百姓纳税直接交由官衙,省却里长、粮长这一道关卡,少一道盘剥。但若官府之人借白银损耗大作文章,以此多征银两,更有不少油水可捞。

此事不可掉以轻心,势必要?多加防范。

灯火下的女郎陷入深思,纤弱的身影被烛光拉长。

殿中炭火太足,有些闷热。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