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涵回到殿中时,四下未见?到容璇。

夕阳的余晖洒落,花圃前女郎半蹲下身子,手中拿一把碧草,正专心致志地喂着小兔。

柔和?的霞光映在她面庞,女郎眸中一片柔软神色。

精心照管几日,有医官上药,兔子腿上的伤势无虞。它依旧是活蹦乱跳的模样,讨人喜欢得紧。

容璇偶尔逗弄,打法辰光甚好。

可惜回宫之?前,侍从打开?园圃小门,原本想要将兔子捉进笼中带回宫廷,一个不慎竟让兔子逃了。

后花园开?一道角门,连着后处广阔的芳草地,丛林掩映。兔子窜出,几个跳跃便不见?,还能向何处寻。

侍从大惊失色,张皇许久,惴惴不安去向宸妃娘娘请罪。

“无妨。”容璇付之?一笑,“许是本宫与兔子无缘罢。”

天渐渐冷了,今年的冬天倒是容璇二十载岁月中过得最暖和?的一个冬日。

秋税征罢,江南有三处州府的税务,一应奏折事?无巨细皆呈于帝王案头。

容璇在御书房中瞧过几眼,这三处州府便是最先以白银代替现?粮征税的地方。百姓秋收后缴税,无需再?运送沉重的粮车,转而?代以轻省的白银。

这算是古来的头一遭,三处州府中收税时各自?出了不少状况。

万事?开?头难,以白银代粮食征税所能得的长远好处远胜过于眼下遇到的麻烦。帝王降了旨意,朝廷对这三府多有宽容。

容璇心中暗暗点头,细算百姓交粮,先报里长、乡长,百斤千斤的粮食点算清楚还要交给官府,再?各自?运往粮仓。沿途损耗几成,在征收时便一并加在了百姓头上。经年累月,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尤其在丰年时还好,若遇饥荒,这些消耗的粮食实在不容小视。略略换了法子,这一项损失是可以避开?的。

秋税纳粮,还要再?算上官府间?约定俗成,心照不宣的“踢斛”一说。

百姓来缴纳粮食,官差往往踢上一脚,撒出来的粮食不允许平民收回,便归官员所有。欠缺的粮食数由纳粮者另行补上,计作损耗。

这在官员中已经不算秘密,算是一笔意外的俸禄所得。朝廷上下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加干涉。

一言以蔽之?,踢斛与不踢斛,踢出多少,全?凭良心。

容璇自?己不愿如此,但对同僚如此举动不会更不能多言。

如今秋税试征了现?银,许多约定俗成的旧例都?要改。

眼下出的许多麻烦,若是由她一力来调度

容璇捧着泥金手炉,虽说觉得不该费神细想,但她忍了又忍,还是按捺不住,吩咐向菱备纸笔磨墨。

“是,娘娘。”

容璇在自?己的书案前坐下,将手炉暂放置一旁。向菱为她铺开?宣纸,取了一方好墨。

明琬宫寝殿内暖意融融,炭火从来没断过,恍如春日。不像从前她读书时,冬日里寒意彻骨,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屋子,手指僵硬不得弯曲,连字都?写不了。

她提笔,以白银代粮食征税,江南已先行,多有借鉴之?处。

墨笔饱蘸墨汁,行云流水间?,一封疏要倏尔写就。

向菱在旁研磨,也?跟着去瞧。

娘娘闲暇时,一直教她与向萍认字,这半年来有些进益。

不过娘娘手中这一封书文,字迹实在潦草,龙飞凤舞。她认不全?字,当?然也?读不明白,断断续续,不好理解。

容璇笑笑:“无碍。”

她自?己再?读一遍,方才写得太顺,此番细细琢磨,又略微改去几句。

向菱见?娘娘挥笔写就,也?不知有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