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他老人家呢?”

“你想见他?”

“也是时候啦。”木葛生在银杏树下打八段锦,他试了许多日,终于能勉勉强强打完一套,他收了功,站直,而后道:“城隍鬼神,护城佑民,我在这里鸠占鹊巢许久,他老人家在酆都怕是不好交代。”

次日,柴束薪带着点头哈腰的黄牛前来,把酆都这些年的变化,慢慢讲给木葛生。

说道乌子虚留了个儿子的时候,木葛生乐了,而后问柴束薪,“小孩儿怎么样?”

“牙尖嘴利,像上代无常子。”柴束薪道,“你想见他吗?”

“还不到时候。”木葛生懒洋洋摆手,又问了一句,“咱家都还有谁?”

“阿姊膝下,有一孙女。”柴束薪道,“星宿子还在。”

“大师兄呢?”

“不知道。”

那就是在蓬莱了。木葛生明了。继而笑眯眯道:“三九天。”

“我在。”

“改明儿叫老五来吃饭吧。”

说到这里,黄牛连忙从怀里掏出一瓶香灰,上赶着道:“这是崔大人托我捎来的,也是十殿阎王见礼,毕竟天算子体质特殊,不宜进食,但可受供奉,将香灰掺进入口之物,便与常人进食无异了……”

“崔大人啊。”木葛生像是刚想起来似的,“他老人家还见天儿唱戏呢?”

黄牛没听懂,“唱、唱戏?”

“就内什么。”木葛生连说带比划,“他那说话的腔调,可催小儿夜尿。”

说着又回头去看柴束薪,“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和老二大闹酆都那会儿,就是崔大人在堂上审的我俩,一咏三叹的把我都说睡着了,最后老二听得不耐烦,直接上去把崔大人打了一顿……”

当年在古城,木葛生并不怎么去城隍庙,平时又住在山上,因此与城隍交往不多,他有天命在身,许多事城隍也不好干涉。而今多年过去,黄牛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在罗刹子面前如此行径,语带调侃眼有顾盼,满口尽是已成忌讳的七家秘辛。恍惚间黄牛忽然想起,在诸子七家尚辉煌的那些年里,其实有过许多人,都是这样神采飞扬的。

彼时一大群少年下山,无常未结发,墨子未白头,最守礼的君子和最无知的稚童都尚未发疯,还有那个爱笑爱闹的少年将军,一群人兴起时总能在关山月喝上一天一夜,据说那是最烈的酒

柴束薪将药碗端给木葛生。

“岁月不饶人啊。”木葛生清醒了一整日,眼神已有倦意,接过碗一饮而尽,而后对黄牛道,“您慢走,我这老胳膊老腿现下还不太好使,就不送了。”

那之后木葛生一连昏睡了许多日,等他再次醒来,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朱饮宵。

那珠玉般的青年看他,张了张嘴,唯恐惊醒一场旧梦似的,许久,才喊了一声

“老四。”

“老五?”木葛生揉揉眼,顿时乐了,在窗边笑得险些摔下去,“我去哈哈哈哈你真不愧是老二养大的哈哈哈哈哈我的妈这是打哪儿来的俏郎君”

他笑得太快活,险些呛着,好半天才缓过来,接过柴束薪递来的搪瓷缸,一边喝红糖水一边围着朱饮宵啧啧称奇:“你这一身行头,比我当年留洋回来还气派。”他打量着对方的耳朵,“呦,这是老二给你打的?”

朱饮宵穿一件大红夹克,头发烫了卷,是相当时髦的港风打扮。他本来犹豫好久,甚至想过要不要变回幼时样貌,再从蜃楼捡一件大褂穿上。最后柴束薪阻止了他,让他做平时的装扮就好,木葛生要他来,在意的压根不是这个。

他只是要亲眼看看当年的小杂毛鸡。

朱饮宵戴着一对又大又圆的耳环,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张扬得怎么看都是镀金货。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