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数年,从无人对他如此说过这些。
这些他留在心里最深处,明明知道,却从不敢看,不敢承认的东西。
如今被她一一挑明,放在他面前,又让他直视,让他承认,让他挣脱。
眼中的阴霾渐渐隐退,他克制了几年的沉暗与负担,终究在此时,被盛怀宁推开。
她说。
“谢离,我想你应该跳出这个束缚。”
而不是被谢癸以此为由,每一次屡试不爽地困住他。
“我不欠……皇上的?”
“是。”
盛怀宁静静看着他眼中的挣扎。
“不管欠了多少。”
她伸手轻轻点了一下谢离的心口,认真地说。
“那一次,早就全还完了。”
“可我阿娘……”
“前事种种非你能决定,是上一辈的人该纠缠的因果,何况先后已经故去,你不能被这些东西困住一辈子。”
盛怀宁轻声说道。
“是吗?”他喃喃出声。
“是。”
盛怀宁再一次坚定地回答了他。
谢离与她的神色交错纠缠,半晌,他轻轻敛了眉眼。
“为何要今天来,与我说这些?”
盛怀宁轻轻抿唇,没有应声。
或许她也不知道。
或者说,她不愿意去窥探,去承认。
好在谢离并没有追问的意思,他错开视线道。
“多谢你今天,与我说这些。”
“何须言谢。”
盛怀宁摇摇头。
“盛怀宁,我能……抱一抱你吗?”
须臾,盛怀宁听见谢离斟酌过后,又轻声说。
这声音里并不带着他以往恣意的样子,反倒多了些不确定和试探。
或许是因为这一夜实在提过太多前尘往事,揭开太多伤疤要他去面对,在这个时候,他似乎需要一个肩膀。
盛怀宁想,她似乎无法拒绝这样的谢离。
这一瞬间,她并未因着江南的“谢子瑾”而对谢离多出几分宽容,而就在她面前坐着的谢离,是她心软的源头。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
于是在这样掺杂着脆弱,与黯淡眸光的注视下,盛怀宁鬼使神差般,往前错了身,主动伸手揽过他。
纤细的身形落在他怀里,大半的身子都被他拢住,谢离身上的清香倾了她半身,他微微阖了眼,长舒出一口气,无声地说。
盛怀宁,谢谢你。
这个拥抱的时间并不久,很快谢离怕她不适应,主动放开了手。
此时他方才眼中的神色几乎已经全然敛去,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时辰已经快过子时了,盛小姐不回去吗?”
盛怀宁微微勾唇一笑。
“谢太子这有酒有景的,瞧着有趣。”
景?
谢离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凉亭外,有一个小花园和几处假山,若是这些算“景”。
心知是个玩笑话,谢离从坛子里倒出两盏酒,将一盏推过去。
“既然不走,就尝尝太子府的酒?”
盛怀宁顿了顿,伸手接过去。
“太子殿下都如此说了,臣女就舍命陪君子了。”
温凉的酒滚过喉头,微风拂来,将心头的烦闷和焦躁都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