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换的东西就一定会腐朽吗?盛小姐……太自信了些,孤却觉得不会。”
盛怀宁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朽木未必不能用,用了朽木也未必会全然崩盘,孤觉得这朽木用了也最少能撑过许多年,至于许多年之后的事,谁说得准?
你我能不能看到都不一定。”
一旁沙漏流逝的声音响在耳边,谢离淡声补充,语气笃定。
“盛怀宁,你想改旧制。”
不止。
这皇城之下的旧制植根在南明的腐朽里,改了也无用。
但这话盛怀宁并不说出来,谢离便以为她的想法的确如此,自顾自道。
“一朝有一朝的宿命,有些事情非人力可改。”
“这伤口明明看着要溃烂,若依殿下所言,是觉得它不会烂到根里,那又何必去治,何必去用药,由着它继续伤着就是了。”
盛怀宁极淡的语气里似乎显出几分嘲意,又隐隐带了几分锐利。
谢离微微阖了眼。
“这不一样。”
如今朝制于他而言,好与不好,变与不变,都没什么区别。
反正他没想过去做皇帝。
这一朝南明宿命如何,能走到什么地步,由着走下去便是。
“若是如此,殿下在凉城县内,何故去管那些百姓?”
已摆到他面前的苦难他无法无动于衷,但旧制依在皇朝之下,好和不好,他觉得可有的变动都不大。
他只在能做到的范围里,问心无愧即可。
谢离敛了眉眼刚要说话。
“这些东西若是不改,留在皇城之下,总有一日也是栋折榱崩。”
“可如今孤看到的与盛小姐不一样。”
“殿下看到了什么?”
隔着寸余的距离,盛怀宁坐在软凳上,几乎是一个俯视谢离的姿态,或者是,想从他眼中,剖开他内心的想法。
“河清海晏,富庶繁荣。”
是当真如此?
还是他只装作看不到摆在面前的满目疮痍,故意要说这样的话。
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盛怀宁袖中的手紧了又紧,几乎是死一般僵硬的氛围流淌在二人中间。
谁也不肯为此退半步,或者说,都在等着对方妥协。
“今日派来刺杀殿下的人,是皇室里的吧。”
须臾,盛怀宁微微晃动了一下手上的镯子,笃定地道。
偏生她怀疑到朝堂之上的时候,谢离岔开了话题要她来找酒楼。
皇室之中有谁呢?
四王府,谢知,或者……皇帝。
四王府和谢知养不出如此厉害的暗卫,她只斗胆一猜,能猜得出,派来要杀他的,是那位坐高台,整日慈爱对他的“父皇。”
一结合今日谢离阻拦她去找云姑姑,便又能猜得到,她面前的谢太子当真不是今上亲子,今上对他也明面的宠爱也未必是真的。
京中沸沸扬扬传过的流言,从不空穴来风。
“殿下,今日……”
盛怀宁自袖中拿出一道金光闪闪的令牌。
那是方才在缠斗之中从暗卫身上掉下来的。
她认过了,是今上暗卫特有的令牌。
所以才敢斗胆做了这么大的猜测。
“嘘。”
谢离伸出一只白净的指头,轻轻抵在她唇边。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逝,谢离道。
“剩下的,可不能轻易说了。”
这是认了她的猜测。
盛怀宁心中一松,紧接着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