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年这事处理的也算容易。

一死一疯,一场雪落,便没了踪迹。

今日却难办。

谢族长垂老的松垮的眼皮垂落下来,他从眼皮缝里看了一眼南姝,心知今日若杀了她,自已也落不得好。

可不能不杀她。

谢氏未来的族长,应当是强悍的,没有任何软肋的。

他是为了谢氏。

谢族长混浊灰暗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幽暗的光,他慢慢的走出人群,向前一步又一步,假意答应谢大太太:“既如此,那便罢了,两个孩子互相有意,又有了孩子,事已至此,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他有些苍老的叹息,烛火跳跃着落他面上,却是一片幽暗。

谢大太太半信半疑。

谢老夫人一阵恼怒:“族叔”

谢族长摆了摆手,“算啦,算啦,就这样吧。让我看看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谢大太太有些犹豫,但还是轻声答:“拾安,小名圆圆。”

族长慢慢朝南姝走过去,在她身侧弯下佝偻的腰,目光在孩子脸上看,带着点看上去慈祥和蔼的笑:“好,好名字,以后便是谢氏的小主子了,好,好”

他最后一个好字音尚未拖完,衣袖中便现出一把森冷匕首,直直朝南姝脖颈间割去。

门外风雪声越发的大,像极有人在哭。

那匕首的森冷光线折射在南姝眼睛上,她下意识偏过头。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她肩上,落下一张厚重温暖,尚带着几分热意的斗篷。

有人护住了她,牢牢的,将她和孩子圈入怀中。

“和安!”

“大公子!”

此起彼伏的惊呼响起,南姝眼前却什么都看不清,她被谢阆紧紧护住,隔着斗篷,她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和如鼓般的心跳声。

“抱歉,我来迟了。”

他嗓音克制隐忍着,却还是泄露出几分慌乱。

“公子,你的手”云清嗓音响起,南姝慢慢扭头看去,方见族长已被云淡压于身下,谢阆立她身旁,一只手臂垂落,绛黑的衣袍看不出什么变化,却不断有鲜红滚烫的血液从他腕上落下,沿着掌纹滑落,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滴滴答答,很快聚成一滩。

谢阆察觉到南姝在看他的手,神色间划过一丝慌乱,连忙将手臂往身侧藏了藏。

“我没事。”

他简短的答,不知安抚云清还是谁,随即目光朝地面望去,对上谢族长那双苍老的眼。

两人对视,谢族长并不曾说什么,只是笑了一笑,抬手摸索着从地上将那匕首捡起,语气带了几分喟叹:“安小子,谢氏,便交给你了。”

说罢,他抬手便要将匕首刺过胸膛,却被谢阆抬手拦住。

他目光淡漠的看着他,只字未发,只是安静。

谢族长面色慢慢慌乱起来:“你想做什么?”

谢阆极淡的笑了笑,那笑却带着几分冷意:“干什么?不干什么。”

他轻描淡写的道:“您想一死揽过所有罪责,让我放他们一命,可我偏不。”

“伤我妻儿者,我要他们十倍,百倍来还。”

风雪簌簌,天地一片白。

那抹白却被血色覆盖。

小小的院落地面,滚烫血液融化了血水,一地脏污。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消除谢阆心头的恐慌。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人哀嚎,惨叫,满脑子却是他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那把匕首,刺向的是他心爱之人的脖颈。

就在他的家中,在他的亲人们面前。

如果他再晚来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