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梁神福其实并?非是在为太医局的人说话,而是帝王盛怒之下,需要一个台阶,正元帝不能?在此时真的处决太医局中所有人,否则聂襄诊断之说,便?是纸包不住火,更要伤及官家的脸面。
果然,梁神福这?番话使得正元帝倏尔沉默,眼见帝王摆手,他便?立即回身道:“各位大人,还不快退出去?”
帝王的怒火渐熄,众人立即重重磕头,随即拖着绵软的双腿,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恭敬地退出庆和殿去。
殿中寂静下来?,正元帝躺回榻上,揉按着眼皮。
“聂襄所言,不得传出。”
“奴婢省得。”梁神福轻声应。
聂襄的诊断究竟是真是假,其实正元帝在见到太医局这?帮医正的反应时,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大半。
他如今,也已年近六旬。
之前与皇后诞下一子?封为安王,却奈何不过三岁便?已夭折。
正元帝当年费心以新政之名,行收拢权力之实,为的便?是使热衷于兴风作?浪的谏臣不敢为博直名而要挟君王。
然而垂暮之年,竟连太医局的这?些医正,都?不敢如实禀报他的病情了。
庆和殿中暖意融融,而正元帝却忽而一叹:“梁神福,朕……有些冷。”
梁神福立即命人入殿添炭,心中却也知官家的冷,冷在何处,前几年好歹有位吴贵妃在官家跟前嘘寒问?暖,如今官家厌烦了吴贵妃的哭哭啼啼,也不肯见了。
“官家,嘉王写了请安折子?来?。”
梁神福想起自己整理奏疏时瞧见的东西?,便?走到御案前捧起来?一份奏疏,小心地送到正元帝面前。
嘉王?
正元帝慢慢睁眼,他的视线落在那份奏疏上。
梁神福等了许久也不见官家伸手来?接,他额上渐有冷汗,却听官家冷不丁地道:“传裴知远入殿拟旨,让嘉王回京。”
正元帝一句话,中书舍人,知制诰裴知远便?连夜进宫草拟诏书。
嘉王在彤州行宫住了十四年,而彤州距离云京并?不算太远,圣旨快马加鞭送到彤州后,嘉王夫妇便?动身启程,抵达云京之时,正逢元宵佳节。
禁军相护,车马辘辘。
“殿下满掌都?是冷汗。”
马车中,年约三十余岁,虽有病容却不减清越之姿的嘉王妃握住郎君的手。
“昔真,我不知抛却从前的安宁,到底对是不对。”
嘉王锦衣华服,却神情恍惚。
“从前的安宁便?是真的安宁么?殿下的心,从来?都?没有安宁过。”嘉王妃轻拍他的手背,“听说您的老?师在外颠沛十四年,已是一身伤病,他都?肯回来?,莫非殿下还有心偏安一隅?”
嘉王听她提起老?师,他心中便?更是百味杂陈,“是啊,无?论如何,我都?该回来?见老?师。”
马车入了宫,停在永定门外,梁神福已携内侍宫娥,早等在此处,他先向嘉王夫妇作?揖,随即道:“官家等殿下您多时了。”
只提“殿下”,不提嘉王妃,便?是只见嘉王的意思了。
“殿下,去吧,妾等着您。”
嘉王妃以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嘉王喉咙发干,却一言不发,由梁神福带路往前走,虽阔别这?座皇城十四年,但嘉王却并?非是不认得路的,他意识到梁神福绕了远路时,抬头隔着覆雪的枝影,便?望见了一座楼阁。
昭文堂。
嘉王瞳孔一缩,立即收回目光,立时整个人身体紧绷起来?,他心中寒意更甚,刹那间便?明白了这?段路,应是圣意所致。
走上白玉阶,入了庆和殿,嘉王俯身作?揖,却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