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像蛛网一样,将他宛若飞虫一般温柔又细密地包裹起来,拖着他从黑暗之中缓慢上升。

上升,上升,前方即是边界。

浮出水面。

那一层横贯在他与现实之间的薄膜终于被他穿过。

一切的信息化作汹涌的信号灌入他的大脑,狭小的单人床上,男人猛地喘息起来,睁开双眼,哪怕眼中仍然是一片混乱与茫然。

铺天盖地的嘈杂信息流之后,耳边重归无尽的寂静。

一个迷失的幽魂已经重返人世间。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回心头,诸伏景光记起了那一刹那间,生命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抓住,然后在绝望中渐渐松开。

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和寂静,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踏上了通往彼岸的旅途。

但现在,他又回来了。

生命的火焰在他体内重新点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新生。他能感觉到床单下自己的皮肤,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灰尘和霉菌的味道。

这一切都如此真实,与他在濒死之际所感受到的虚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那种从未有过的麻木感让他确认了自己还活着。生命,这个他曾经几乎要放手的东西,现在又在他掌心跳动。

诸伏景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肺部充满空气。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将不会是之前的他。

那一次濒死的旅程,将成为他人生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

他恍惚地凝视着天花板,足足有十分钟。

或许更久。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苏醒之处是一张狭小的的那人床上时,终于撑着身体爬了起来。

胸口忽然传来钝痛,又仿佛十分尖锐。

诸伏景光不确定。

他的身体像是悬挂在钢索上的木偶一样,不太属于他自己。脚下跌跌撞撞地走向不远处的洗手间,他伸手想要打开灯,却一巴掌拍在开关上,发出了偌大的动静。

诸伏景光眼前发黑,一瞬间,强烈的光线从镜前灯泡中倾泻而出,刺得他不得不紧闭双眼。

当他再度睁开时,眼前的倒影让他几乎无法认出自己。镜中的人脸色苍白,有一种大病初愈的暗淡光泽。

他的手指轻触到了镜子,然后将颤抖的掌心完全贴在了上面,很快,手掌边缘的镜子上出现了环绕的雾气,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意识更加清晰。

一点点地,他开始回忆起自己是如何从死亡的边缘被拖回到这个世界的。那种被夺走生命又奇迹般返回的感觉,就像是穿越了两个世界的边界。

天台上温暖的阳光仍然在记忆里闪耀,那阵和煦的风,也终于穿越时间与空间,生与死,再次吹拂到了他的身上。

他从迷茫中逐渐找回了一线清晰的自我。

诸伏景光收回手,掀开了自己现在穿着的白色长袖,镜子里,男人左胸口留下了一个丑陋的伤疤。

他的确中弹了。这个位置,这样的距离,如果真的命中,本不应还留有生息。

然而,他还活着。

如果不是存活于世,那他又将何去何从?是流连人间的不甘之魂吗?

他轻触伤疤,感受到神经上传来的微微刺痛。

他不甘吗?

他缓缓走回床边,每一步都像是重新学习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诸伏景光闭上眼睛,试图寻找一丝安宁。但那种被死亡紧紧追逐的感觉,却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强烈。

诸伏景光冷静了一下,竭力将胸口中翻涌的种种情绪暂且压制下去,然后开始转头打量这一处房子的细节。

既然他还活着,说明有人救下了他,瞒天过海地将他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