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青年黑发凌乱披在身后, 肤色苍白, 又有些刚刚筋疲力尽过后的血色与疲色。

如此抬眼望向琴酒时, 他应当是显得脆弱的。但漆黑的眼仁清冽冽地嵌在白雪地里, 反倒令琴酒看出一些别的东西。

仿佛在灵魂最深处,对此有种不甚在意的漠然。

这点令琴酒心头无名火起,忽然伸出手狠狠地箍住了影山步的下颌,迫使他完全仰起头看向自己。

“你这条命不属于你自己,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影山步被钳制着抬起头,却对琴酒这样突然的训斥没有什么反应,目光在那双灰霭又锐利的眼睛上扫过,淡淡地说道:“知道了,我会在你杀我之前好好活着的。”

琴酒听了只觉得更加恼火,他怒急反笑,另一只手拍了拍影山步的脸颊,从齿缝里抑扬顿挫地挤出字眼,“你给我听、话、点!”

影山步却很光棍地直愣愣地与他对视,好似在说,你让我做的我都会做到,还有什么不满的。

刹那间仿佛时光倒转,带琴酒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某个病床边。

那时,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少年同样露出这样淡漠而茫然的表情,声音里满是决绝,承诺自己会成为最优秀的工具。

但如果不行的话,无论是琴酒不需要,还是他做不到,到时候就放他走吧。

琴酒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青年,或许自从从那个决定的时刻起,可能就再也没有真正改变过。他的灵魂,一直困于那个既定的轨迹上。

既没有相信琴酒之后对他许诺的温情,也没找回原本应保有的天真,只余下颜色极度单一的准则:

他唯一的作用在于他的身体,只有能够为组织创造价值,他才有活着的意义。

这一信条在影山步心中根深蒂固,就这样一直到了今天。

琴酒的手松开了。

源自于对影山步鲁莽的恼火,在此时忽然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不愉,像阴天潮湿的被褥,令人如鲠在喉。

但他无法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在看到影山步那张毫无知觉,毫不悔改的脸庞时,有了拂袖而去的欲望。

影山步既不知道琴酒为什么大动肝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沉默。

他又扫了一眼琴酒的双眼,见那双灰眸已经冷却下来,于是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舌尖扫过齿列,品出一点血腥的余味,但他分明没有受伤。

“随你吧。”

男人的声线冰冷,抛下几个字便转身离开,还未能令人来得及嚼出这句话中的情绪,便只余下病房门关上的响动。

神奈川,另一间公立医院内。

医院的白色病房中,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微微洒在萩原千速脆弱的身躯上。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一头栗色的长发散乱地摊在枕头上。呼吸平稳却略显浅弱,她的双手静静地放在被单之上,指尖微微泛白,显露出身体的虚弱。

仪器的嘀嗒声在安静的病房中回响,像是不停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病床旁,一个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面容倦怠,眼下有着浓重青黑。

他坐在床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心疼,还有在重大关头时被迫担起责任的疲惫。

萩原千速被送到医院后,医生给她做了CT,排除了颅内大出血的可能性,决定进行保守治疗。

但是医生告诉萩原研二,在萩原千速醒来之前,无法准确断定脑中血块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只能说目前看起来是良性。

听到医生提及可能的后遗症记忆丧失、语言障碍、失明、失忆甚至是持续一辈子的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