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冬阳还被何知婉拉着,他的心跳得很快。以前,他妈偷偷带着他来过。他妈心里有鬼,匆匆忙忙鞠了一躬,烧了些纸钱便带着他落荒而逃。他那时候还没懂事,只觉得这里安静得可怕。
此时再来,他其实还是觉得可怕。但是有人拉着他,他好歹能平稳地往里走。
乔熠宵的妈妈在陵园的最里边。
他妈妈过世的时候,家里还没有没落,很有钱。乔涵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也在怕,出钱买了最好的一块墓地。下葬的时候,他倒是过来了。那天也是下着雨,他妈妈的墓前就他和乔涵两个人,说父子,哪里像个父子。说不是,偏偏又是血缘关系最近的两个人。
两人谁也没跟谁说话。
乔涵当时站在她墓前,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刚结婚时一起奋斗的时光,居然还流了几滴眼泪。乔熠宵当时就冷笑,这真正是鳄鱼的眼泪了。乔涵跟他这个儿子不熟,也看不透他。这个儿子还很小的时候,就会用黑黢黢的瞳孔瞪他,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他宁愿去宠外面那个儿子,那个儿子活泼又可爱,还会甜甜地叫他“爸爸”。
他向来不去反省自己的过错,他从未把乔熠宵当作过儿子,从未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乔熠宵又凭什么尊敬他?更何况他做了那许多不要脸的事来,对他妈妈不闻不问。
人死了,就是没了。当时磕了三个头,烧了些纸钱,乔熠宵回头就走了。
按理说,他家那样有钱,怎么也该去庙里花钱做一场法事。现在就是普通人家,遇到这样的事还要大办一场。很多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些道场都是假的,但你做了,仿佛就真的能让逝去的家人在那不知到底存在与否的世界中过得更好。
轮到他们家,就是简单地下葬。
那一天,乔熠宵冒着雨往外走,经过许多价格寻常的墓地,这些墓地之间的间隔很小,人一多,跪拜时甚至都不好拜。可这些逝者的家人,哪家不是来了许多?他亲眼见到一位女士哭得差点昏厥过去,是别人死死拖着她,才将她拖离此处。
当时乔熠宵便想,花那么多钱买那样一个据说风水极好的墓地又能怎么样呢?还不若这些普通的墓地,是真的有人为他们伤心,为他们难过。一家人过来祭奠。
乔熠宵没想到,也有这么一天,有人陪他过来看他妈妈。
虽说连上司机,总共就只有五人,可想到当年就他与乔涵两人立在此处的场景,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乔熠宵不太懂,何阿姨似乎是懂的,她令莫照将那两盆永生花分别放到墓前,一边摆了一盆。来时的路上,乔熠宵见到别人家的墓地前也这样放了花。她又让莫照将那束鲜花放到正前方,莫照一一照做。
因为是贵的地方,烧纸钱的地方也是单独置的,不是共用,就在墓旁。
乔熠宵看着那些花,不知不觉就呆呆地站住了。
也不知道如今的他,是不是他妈妈喜欢的他,是不是她所期盼看到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