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还未到,相爷就想着我了?” 赵衍脸上依旧不减春风:“相爷的心意,还是送到我府上吧,我让家里收整起来,说不定开了年,便不在大梁了。”
“唔,送去王府是最好。” 杨仲节应道,心里暗忖,你以为真就只是贬谪这么容易?
转念一想,赵衍毕竟没有什么实在错处,不过是和自已争兵权的时候,又恰好碰上了天生龙骨的相命之说,为赵溢忌惮。
杀人诛心,看来这把心火还得扇得更旺些。
转眼到了腊月初八,是佛祖成道之日,也是王侯修斋祭祖之时。
紫宸殿外一口七尺高的古铜大锅已于初七子时烧上了火,从初一开始供奉上的粥料也准时下了锅,到了初八的子时,已足足熬了十二个时辰。
赵溢念着赵衍许久未出宫了,便命他率众人送了熬好的腊八粥去佛前供奉。
相国寺内千灯赤忱,永怀照灼,香烟袅袅,鼓乐齐鸣,众僧人进了大殿诵经。
赵衍则被引入一个禅室休憩。
“鹤望,我来的路上好像见到了墨泉。” 他闭着眼,看不出情绪,被幽禁了好些时日,他常常如一个入了定的人,遁入虚空。
鹤望也是看见了的,不止如此,他还见墨泉身后有一辆马车,不难猜出里面是什么人。
“王爷,属下未曾看见……现在这个时候,陛下放王爷出宫,就是要看王爷会不会见什么人,万万不可……”
“不可什么,我见自已的女人,便是皇兄知道了又如何?” 不是非见不可,又何必铤而走险,他那日信誓旦旦会平安回去,现在回不去了,也还欠她一句安心话……前途未卜,能多见一面总是好的。
“我看他们好像停在了开宝寺……”
妙仪月份大了,走起路来,有几分艰难,下了马车便由新桃一路扶着:“太医说了,再过几日便不得再出府了,姐姐你慢着点。”
妙仪点点头。
开宝寺的香火远不及相国寺,加之今日相国寺又有祭粥大典,众人都去了那里,她们慢慢走到观音殿前,竟没遇上别的香客。
妙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墨泉:“你们在这里等我吧,佛前供奉,我一个人去就好。”
赵衍临走前嘱咐过,既要护她周全,也不可惹她心烦。墨泉于是三两步踏进殿中,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小沙弥在添灯油,便让妙仪一个人去了。
妙仪进了殿中,叩拜祝祷后,从袖笼中取出一锭钱,放入功德箱中,那个小沙弥见了,走上前来:“施主随我来在功德簿上留个名吧。”
妙仪随他去了,到了殿后的案几旁,刚打开功德簿子,便见帷帐后面转出来个长生玉立的人:“表妹。”
贺敏之来大梁这些时日,只在那珍宝阁见过妙仪一次,此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世子,多谢你来见我。” 妙仪不看他,也未唤他表哥,只在功德簿写上名字:赵云钟。
娟秀的三个字,刺痛人心:“表妹,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赵衍如今已被软禁了,他怕是难得善终,现下翁翁也改了主意,不用你去杀他了,寺外有一辆马车,王府的人我也可以替你解决。”
“我不走。”
“事到如今,你为何不走。” 贺敏之没想到妙仪会是这个反应,去按她的腕子,却被避开了。
“难道要将我绑走?”
“我自然不会做那样的事……”
妙仪放下笔,阖上簿子:“我还是那句话,我要将孩子留在他亲生父亲身边……我也会让赵家人十几年内无暇往南诏派出一兵一卒,让国主与世子有机会厉兵秣马,以待年郎长大成人。”
至于翁翁,大概也能安养天年,不必再费尽心机,诸多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