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说什么,被敲门声打断了,鹤望压低声音道:“王爷,还有一个时辰宫门就下钥了。”
赵衍垂下眼,回道:“我知道了。”
缱绻情事和缠绵私语编织出的幻境,顷刻间破了个洞,寒风漏进来,还带着隐约的血腥气味。
妙仪依偎进他的怀里:“下钥了,就别去了。” 她说出口,也觉得可笑。
“傻话,你别担心,他毕竟是我大哥,顶多将我贬出大梁,到时候正好游山玩水。”
妙仪不应他,手上还撑着个花绳,赵衍接过来:“给你看个我自创的花样。”
他边说着边翻出个三角形的花样来:“这叫三足鼎立,在朝中陛下,我,杨相,是这三个足,相互制衡,在家中大哥,我和岐儿是这三个足,相辅相成……我此去虽然必定不是好事,但也还未到最坏的……留得性命总是不难。”
“若是不坏,你为何预备着让墨泉带我走?”
“我安排墨泉带你走,只是为了防着他人。” 他若是不在府中,日子久了,难免母后又要动些心思。
杜太后能在华阳生产后对她下手,就有可能故技重施。
他捏起她的下巴:“总是要做个万全的打算,乖乖等我回来。” 他说完,坐起身,替她将被子掖好:“你再躺会儿,我出去后叫新桃进来伺候。”
妙仪将脸埋进被子里,不想看他的背影,也不想被他看见泪光。
赵衍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又低下头道:“我走了。”
等了片刻,不见她道别,正要伸手去扯被子,转念一想,作罢了。
他这么不舍,看在她眼里怕是更像生离死别,于是也不敢再停留,推门去了。
赵衍走后不久,新桃进来了,见妙仪衣衫齐整,枯坐在床边,问道:“姐姐饿不饿,要不要用晚膳?”
妙仪想了想道:“今日没什么胃口,你去厨房帮我熬一碗燕窝粥来罢。”
燕窝粥最是费时,因她平素不喜,厨房不常备着。
她等新桃依言去了之后,将门拴好,又将屋内的灯都点上,拿着烛台,打开衣橱的门。
“柳公子,你出来吧。”
柳辰鱼过了半晌,才动作起来,抻一抻僵住的手脚,尴尬笑道:“我刚刚在这里睡着了。”
他说完正犹豫着要不要抬头看她,却见她已经坐到远处的圆桌上,手上摆弄着那根红绳,翻出一个三角形的花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柳公子,你说雍州公主府的太平缸,被人钻了孔?”
“正是,那孔钻在半缸之处,水加满了总要漏去一半。”
“会不会是近日才钻上去的?”
“我也曾有此一疑,但看那孔边的水渍,像是有了些时日了……殿下,这个时候便不要追查雍州的事了,赵衍此去凶吉难定,若是凶,免不了要牵连到你,若是吉,只怕你要被他囚在身边一辈子了……现在相爷和世子都在大梁,趁着赵衍入宫去了,你扮成我的样子,逃出府去找他们。”
“那你呢?”
“我姐姐在王府,等你走后,我自有办法脱身……” 他说得笃定,心里却没底。
“你知道相爷来了?”
柳辰鱼一时不知怎么辩解,只道:“虽然一开始我是因为相爷才襄助殿下,可也不算是相爷的人。我做事凭自已心意,只想救你出这个泥潭……” 他压着声音,不知她信不信,急得面红耳赤。
“我知道你不是翁翁的人,因为翁翁现在不希望我离开赵衍。”
“怎么会?” 他睁大着眼,不可置信。
妙仪不答他,与外祖间的龃龉,不便说给他听,只将手上的花绳给他看:“你看这个三足鼎,多么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