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伤春悲秋起来,冰就是用来化的,看着这冰做的房子日渐消融,正好将日子打发到春天里……我昨夜和皇兄说了,他过几日就会降旨去陈留……”
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拥到怀里,妙仪听着他们二人的心跳,一下一下,此起彼伏,身上如喝了酒一般,绵绵地醉着,脑中却还是清醒的:“我昨日听墨先生说,王爷如果没受伤,本是要带兵去南诏的……还想着陛下降旨的事许是要往后拖延些。”
“现在我新伤加旧伤,因祸得福,大概是不用去了……”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那雕了一半的楼阁边。
寻到个更僻静的所在,一回头,她已经踏进了冰雕的门洞,隔着窗格看他。
那片冰晶莹剔透,看不出深浅,也许手指那么厚,也许笺纸那么薄。
“里面不冷么?” 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赵衍与她食指紧扣,隔了一层冰,距离便远了。
这样静谧的时光,四下无人,灯火阑珊,如梦境般的美好,若不是有这么个寒冷的所在,她怕是要坠落在这样恍惚里。
温柔是盛了浓蜜的池塘,蝴蝶翩然而过,想啜一口,又不甘愿溺死在里面。
赵衍见她不答,若有所思,又道:“若是哪天我不是王爷了,也不知还能不能这样和你赏晚景?”
两人的呼吸在冰上结出一层水汽,离得越近越看不清了。
“王爷不是王爷,那还能是谁?”
他垂下眼,瞥见两人交握的手,将拇指揉上她的掌心:“谁也不是,天地自在一闲人。”
起朱楼,宴宾客,天下归,总有楼塌人散的时候。
山阴侯如此,周相如此,历代亡国之君,弄权之臣,比比皆是,就算能活到老也是蝇营狗苟一生,勾心斗角到死的那天,不死于非命,也算不上善终了。
赵衍想到这里,笑起来,伤春悲秋竟是会过人的。她一句等不到春天,勾出他诸多烦恼,说了这无聊的话。
妙仪听他这一席话,讷讷不得言,天家兄弟阋墙,可是倾巢之祸。天道轮回,也许命运会早于自已给他责罚,将他摔下云端,剥去他贵胄华服。
可他只是一群仇人中的一个,还算不上始作俑者,赵溢,杜太后,杨相,或是那个最初让赵氏萧氏互生嫌隙的人才是。
何况,他救过她的命,在这孤独岁月里,许她柔情缱绻,就算她是个冷眼旁观的人,也难不为之动容。
妙仪也笑起来,愿意二字说不出口,只道:“初见那天,王爷也还不是王爷。”
赵衍将她的话掂在唇间,抽丝剥茧,才觉出是个隐约的原意,又听她提到初见,回想起初见的中军大帐,那时他的话教训岐儿的话掷地有声,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温柔乡,英雄冢,诚不我欺。
“若能在回到初见那日……我该怎么办才好?”
“啊?” 她心中没个答案,他若是将箭射准几分,大概也能免去现在的许多烦恼?
他放开她的手,按上她的后颈,瞥见看见那层冰的后面,贴上来两片殷红,重重地回吻上去。
四片灼热的唇瓣,两缕凌乱的鼻息,那层冰转瞬便化了,冰凉湿润的唇裹在了一处,赵衍探舌进去,有一丝咸咸的苦涩,回味里带着甘甜,知道她大约是流泪了。
“我若早早顺了自已的心思……那样的话,我们的孩子现下也许已经出世了。”
75.醉不容眠·贺仪
赵衍生辰前一日,南诏世子贺敏之来大梁谒见,他一路谨慎低调,直到被天子的使臣迎入了宫,大梁城内的达官显贵才回过神来。
看来新皇帝也不是个草包武夫,南诏的这一仗怕是真的不用打了,连哄带吓,连世子都当质子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