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所料不错,他果真一夜未归。
再见,已是第二日清晨。他带着一身寒露归来,隔着柔软的锦被,环住了梦乡里的人。妙仪握着他的手,冰凉一片:“钟郎。”
“嗯,我回来了。”
“昨夜你……”
“你也要来审我……我昨晚宿在宫中,一个人独枕孤眠,天子为证。”
她哪里是要问这个,“没事就好……”
她正思索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探问,便听赵衍道:“自然是没事……每年生辰前皇兄都要耳提面命一番,今年他还送了我一块高丽进贡的冰做贺礼。”
“冰?” 哪有人送冰做贺礼的,一开春便是要化了的。
赵衍尽量放平稳语气,不让她担心,仿佛天子赏赐一块冰,也不是什么耐人寻味的事:“有两层楼那么高,明日便也让人抬来了,还有个高丽来的冰匠,要在这冰上凿出个所以来……” 他似是一夜未睡,此时呼吸绵长起来。
“这么大,竟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运来的。”
“十五块一起运的,就为了将这最后一块运来大梁,其余的都化在了路上……”
“还有这样的曲折……”
“也是巧了,昨日宫宴,除了皇兄也正是十五个人呢。”
他说完这一句,便沉沉睡去了。
74.醉不容眠·冰鉴
朝会所议之事,赵衍昨夜已知晓了。
与他一同入宫夜宴的,皆是昔日同袍,今日个个加官晋爵,许了良田厚禄,分别派往关南,瀛洲,常山,易州,棣州,西山,晋阳,隰州,昭义,延州,庆州,环州,原州,灵武等地镇守。
虽说是节度使,却没有什么人马可调度。不过免了他们的赋税,想要当个富甲一方的边臣,轻而易举,只是手上再无兵权罢了。
杨仲节带着众朝臣高呼天子圣明,天下安矣,必将海晏河清,千秋万代。
赵衍一夜未眠,只今晨回府小憩片刻,跪慢了一步,几道目光纷至沓来,定在了他的身上。
有一道高高在上,离得虽远,却不乏关切:“晋王有伤在身,这几日便不用行大礼了。”
天子轻描淡写的一句宽厚之言,立刻有人会意:“陛下,虽说四海安定,不过南诏国主,包庇前朝旧臣,狼子野心昭然,臣斗胆,恳请陛下速择良将,训诫那无知的边国庸主。”
一个人说完,又有人道:“眼看便要入冬,南诏素有泽国瘴林之名,若要征伐,此时干燥少雨,与我军最为有利。”
赵溢摸一摸坐下把手上的龙头,“杨相意下如何?”
“呃……” 杨仲节恭敬出列,状似为难:“依臣愚见,冬日确是好时机,何况斩草除根,事不宜迟,只是这主帅却是为难,之前就因晋王殿下受伤而一再拖延出兵,陛下又刚刚分派将领驻守四方……现在晋王爷又受了伤,着实为难啊……”
他又略略转头,似是要让赵衍听清楚:“我一直以为,此战主帅除了晋王殿下,无人可胜任也……” 这一句褒扬,说得如此圆满。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杨仲节饱读诗书,摆布起人心来,只消只言片语。
赵衍抿着唇,面对杨仲节的步步紧逼,他若无其事。说到底,这一仗到底会不会打,还是两说。真的要打,前前后后议了几个月,依旧按兵不动,让对方有所防备,不是皇兄的作风。
现在想来,更有可能是为了将风声传到南诏去,让他们头顶悬剑,如坐针毡,才能不用一兵一卒,逼着南诏乖乖就范,将逆臣交出来。
天子又问:“晋王意下如何?”
赵衍依旧跪下回话:“臣近来伤病缠身,昨日在府中又伤了右臂,怕是难当此任……况且几月前,臣的王妃又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