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翎接过茶杯,也喝了。
冯夫人总算松了口气,提起茶壶问:“要不要多喝一杯?”
“够了。”段翎面不改色地放下茶杯,回灵棚中。冯夫人不打扰他们守夜,带着仆从离开。每晚守夜的人不用太多,一两个就行,她是打算明晚和段父来守的。
李惊秋目送冯夫人离去,又抬起脸看屋顶憋泪水,尽管如此,也有几滴泪水沿着眼角流落。
段翎面朝棺材。
他碰过腕间丝绦,它们绑得很紧,勒到皮肤变了颜色。*
第二天一早,陆陆续续有人来吊唁,先来的是踏雪泥。
踏雪泥缓步走进灵棚,朝棺材鞠了三次躬,随后走到李惊秋和段翎面前,眼神扫过李惊秋还没消肿的眼睛,没说节哀顺变。
死了亲人的哀痛,是绝无法抚平的。踏雪泥同样经历过丧亲之痛,懂得。因此他不会对李惊秋说节哀顺变,只喊道:“李夫人。”
他既认识林听,会知道李惊秋的身份也不奇怪。
“谢谢你。”李惊秋认得踏雪泥,林听说他跟段翎关系不错,上次来段家给她送百年人参。
他不明所以:“谢我?”
李惊秋也朝他鞠了躬:“乐允跟我说过,厂督上次来是想给她送百年人参。虽说她最后没收下,现在还、还走了,但您这份心意,我们记下了,谢谢您。”
踏雪泥不想受李惊秋的礼,下意识伸手过去扶,在碰到她前又收了回来:“您客气了。”
他没久留,很快就走了。
从进门到离去,踏雪泥没往棺材里看过半眼,不想看到林听的尸体,只想记得她当初为了段翎,伶牙俐齿地怼他的模样。
到晌午,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他们都会对李惊秋和段翎说一声“节哀顺变”。
今安在是临近黄昏来的。
他之所以会这么晚来,是因为不想直面林听的死亡,能晚点就晚点。拖着拖着,拖到了黄昏。
落日余晖,天空被映红一片,拉长了今安在的身影,他一步步走近棺材,弯下腰,深深地鞠躬,也没说节哀顺变之类的话。
吊唁完,他并未立刻离开:“段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段翎想了想,随他出去。
灵棚外,夕阳染红天际,色彩浓艳,绚丽得像一幅画,段翎一袭素净的丧服与之格格不入。
今安在拿出一样东西:“林乐允让我转交这样东西给你。”是她来书斋那次拜托他做的事。
段翎目光一顿。
[107]第 107 章:送葬
这是一幅被卷起来的画。
段翎从今安在手里接过画,解开绑住它的红绳,摊开来看。
今安在没偷看过林听交给自己的画,此刻见段翎并不在乎他会不会看见,忍不住看过去。
画上有两个人,一个是林听,一个是段翎。画的是她张开手抱住段翎,红丝绦缠到他肩上,裙摆与他衣摆紧挨着的画面。
当今安在看到画中有段翎,不自觉地偏过头看向他。
段翎则仿佛没留意到今安在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看着画。林听画功一如既往的粗糙,衣物什么都是草草画几笔,勾勒出大致样子,只有他们的脸比较清晰。
他极轻地摸过林听的侧脸,再看画的右边,那里写着一行小小的字:这是第一幅。猜猜我为什么抱你,答案在下一幅画里。
今安在也看到了这行字,心道林听临死前怎么变得跟个小孩子似的,画像让人猜,这么幼稚。
段翎卷起这幅画,抬眼看今安在:“下一幅画在何处?”
今安在瞥了眼灵棚方向,余光里尽是寓意着死亡的白幡,眼睛被刺痛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