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侍有一事,这一个月来一直在心里琢磨个不停。今日来除了谢恩,也是想说与您听……”
夏瑞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张开口,说了两句后便又停下来。沈彬羽知晓他性子温吞,也不催他,安静地等着他的下半句。
“怀了这胎后臣侍夜晚总是睡不安稳,也许是高兴极了反倒害怕起来。虽然宫中无人敢提,但臣侍也知道,长公主刚落地,这孩子来的时候有些尴尬……”
沈彬羽见夏瑞愧疚地垂下眼,愣了一下,反过来无奈地笑着安抚夏瑞道:“莫要这样说。还不都是陛下的孩子?”
夏瑞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继续道:“臣侍有一请求。若……若是这胎是皇女或是双儿,还请君后允许臣侍留其在身边抚养……!如是皇子,臣侍愿生下就送到坤宁宫来,让他跟着您……”
“……”
沈彬羽惊得停了端杯抿茶的动作。
夏瑞说出这话后,心中空落落的、酸涩不已。哪有做爹爹的愿意把孩子交给别人呢?但他实在是害怕,担心自己命中福气不够,担不住抚养皇长子这份宫内宫外人人瞩目的殊荣,最后反倒会害了孩子……
“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沈彬羽语气严肃,夏瑞心里猛地一紧,抬眼看向对方,看到他那双柔和的眸子,攥紧的心口又被缓缓松开。
“你这决定真是傻透了。我刚生下清睿,又有着成堆的中宫要务,哪有多余的精力和心思替别人养孩子?”沈彬羽不提什么皇长子皇长女的,以自己无暇为由,委婉地拒绝了夏瑞的恳请。
“你定是没和陛下提过,独自胡思乱想了许多就来了吧?”
夏瑞难为情地点点头。
“想想也是。你若说了,陛下会抢在我前面先将你骂醒。”
沈彬羽笑着说了一句,神态从方才的严肃紧张变得轻松了许多。
若是沈家人在一旁,定会要他顺着应下,这可是件稳赚不赔的好事。再说历来中宫之主将出身低的孩子抱来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对孩子本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沈彬羽人看着温润,骨子里却有股傲气,他绝不会同意此事。
沈彬羽当初听到夏瑞怀上时心情也动荡了些许过,但如今看着对方这样的不安忧虑,他的心中只剩下想要照拂的心思。
“今日你就是来请安的,我们没说过别的。你回去安心养胎,缺什么就说,莫要想些有的没的。”
夏瑞脸色微红,鼻腔有些酸涩,嗫嚅着喃喃了好几遍“谢谢”,一时竟说不出别的来。
沈彬羽又与他聊了几句关于孕期的经验,一直到午膳后才分别,临走前又令人取了不少补品和养身的暖玉镯子,叫在下人房中休息了一会儿的冬儿直接一起抱回去。
回宫殿的路上,夏瑞难得高兴雀跃,心情轻快地拉着冬儿柔声说话,说补品要省着些慢慢吃,孩子太大了该不好生了。又说暖玉镯子自己戴可惜了,想以后孩子出生后送给她戴。
冬儿定定地看着前方的砖石路和漫长的红墙,心神不宁。
“冬儿,你前几日没睡好吗?早知道你这么困倦就让你好好休息,叫常青跟我去了。”夏瑞看冬儿心不在焉,忍不住关切道。
“无、无事的……他们刚来,奴才不放心。”冬儿摇摇头,表情说不出为何有些难看。
天中隐隐飘过几片乌云,将方才还刺眼的日头遮去,把两人柔和地包裹进阴影中。夏瑞抬头瞥了一眼,见不是积雨云便安心下来,心道这下倒是不晒了。
沉浸在对未来孩子出世的畅想中,夏瑞嘴角勾勒着浅浅的笑意,继续沿着宫道慢悠悠地返回常宁宫。
今年的三月天还冷着,酉时夜色就已然降临。
林昭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