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布膳都未赏个脸,本早已想好的话便谨慎的再咀嚼了一番,瞧了眼座上的脸色,这才斟酌着开了口:
“臣倒觉着,这恰是个机会,这盐铁均输向来涉利居广,又牵扯国库军械的均利,自是不得轻易退让的,但眼下更为要紧的却是这些地方豪族日益发展壮大之势,不若便抛出个诱饵去,那些寒门儒生不是也附和着什么山海之利应让之于民吗?便且拿这盐铁之利来做个引子,借这些两不沾的“寒门清流”之口来算一算如今那些倚仗权势贱价强买兼并土地的地方豪族,东厂的案头上可积压了不少强买强卖的兼并诉状,只要带他们往这“藏富于民”的路子上一引,便自可将这些抛出来说道,先借刀杀人的使他们互相攀咬一阵,上头的这些为了眼前更大的红利自然要丢车保帅,到时便先杀一批小的,再逮住些出头鸟往刑狱司审一审,正好可借题发挥??????”
“臣觉着不妥!”
阮籍话音未落,便只听得声斩钉截铁的反驳,抬头一瞧却是个身着麒麟官袍的武将,只推门大刀阔斧的跨步走近,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文质彬彬的官袍也教他穿出了几分狼行虎步的轩昂来,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英挺,五官倒生得极为标志,只腮边一部络腮胡须掉了些秀丽,鼻直口方棱骨分明,再加之眼皮斜拉的一道深疤,令人一眼便能瞧出这眉间带煞的铁血将相,只见来人叁两步便已走到跟前,腰腿打得笔直,通身只一丝不苟的古板严谨,却半点眼神也未丢给一旁的同僚,只掷地有声的跪下行了个见礼,面向君上拱手谏言:
“盐铁均输涉及军政布控开支与补给,岂可如此儿戏?再说这些地方宗族哪个不是倚仗着朝中这些世族权贵狐假虎威?依臣之见便得打蛇打七寸,直接拿那些地方上的贪赖大户开刀,教他们将那些吞进去的良田一五一十都吐出来,所有土地皆归国有,良田耕地按需分配,这男人耕田女人织布,普通百姓征十五税一,那些巨商富贾再加征以通税,纵有举荐亦不得入仕,若有官商勾结的便揪出来严惩示众,才好遏止如今这世族豪商互相勾连垄断国利的歪风邪气!”
“呵,将军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又哪里得这么简单呢?虽说这收地乃施惠万民的良策,但升斗小民皆愚昧无知,哪里看得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先帝在时那些地方豪商便已趁势而起大肆兼收土地,虽说这些年因着陛下治理有方,已不再敢明着强买强卖,却转而施以小恩小惠来合法购并,一个个都当起了仁善好施的地主来,若真按将军说的这般呼啦啦一棍打死,怕是陛下这些年苦心经营的民心都要散个干净了!况且如今世族权贵皆盛奢靡之风,虽说着商不入仕,但你仔细查着又有几个是经得起细究的?哪个不是进可居庙堂退可饮肥膏的盆满钵满,便是你说肃清就肃清的?之前不过是小动干戈的新政都推行万难,若真按将军说的这般一剂猛药下去?????啧啧啧,倒恰好使将军有了用武之地,也算求仁得仁了?????”
武将被这话一堵,登时有些气结,瞧着对方还一副气定神闲的带着笑,胸中更是烧出团火来,手下意识搭上腰间的佩剑,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为表忠心面圣时向来是不配剑的:
“说事便说事,只道理让众人听明白即可,不必玩弄这些繁琐的文辞,你若是有何意见便明讲,我不耐烦听你这些遮遮掩掩的暗喻,臣自认这一颗忠心可堪日月无愧君心,不比你阮籍能搬弄是非,况且这忠奸曲直陛下自有圣断,还轮不到你个佞臣在这儿含沙射影的质问!”
卫秀只扶了扶额在心底叹了声,今日也不知怎么就赶巧了,这李世姬居然比宿淮安先到,他与阮卿本就是水火不容的调性,平日里还能有个宿淮安在中间插科打诨调理着些,独今天就这么倒霉的先碰上了,也先甭提谁对谁错了,瞧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可不得嘴上一阵子才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