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虚察觉身畔之人形体瘦弱,手上也不甚有力道,想是一个女子。
而且,她身上这气息也意外的熟悉。不似寻常女子的花香脂粉,芬芳浓腻,倒有些像孩童乳臭未干的浅浅奶味。
他轻轻地向那名女子摇了摇头,捂着他嘴的人意识到,如果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反倒使他不能出声引仆从怀疑。
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她反倒不易脱身。
于是她手指微微抬起,让牧碧虚得以开口说话。
“无妨。”牧碧虚道。
嘴唇开阖间,热气吹拂于少女的掌心,“我房中无他人,你请先退下吧。”
听闻牧碧虚气息沉稳,声音从容,应当无有大碍,栾谷方才放心收刀回鞘,带着护院去别处巡逻了。
一众火光消逝,在幽幽黑暗中,听闻栾谷及护院的脚步声远去了,牧碧虚悠悠道:“姑娘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白昼时在外廓城放下了她,不料她晚上竟翻墙越壁,摸黑偷藏到了他的床榻上。
“我的芳心已落在牧小公子身上,”这位姑娘不知曾经混迹于何种地方,让人肉麻的情话张嘴就来,“如今已情根深种,覆水难收,特来向公子自荐枕席。”
近些年想要趁着夜色攀爬牧碧虚床榻的女子不止她一个,成功做到这一步的却并不多。
昔年他刚成人时,就有胆子较大的丫鬟仗着主母纵容,公子随和,于夜深人静时提前藏在被褥中。
牧碧虚还未上榻便察觉有温香软玉暖床,他神色平静穿好了外衣,并未多加责怪怒谴,只叫人将床榻上的一应寝具都抬出去浣洗晾晒,以消弭那令人不适的脂粉气息。
那位少女在黑灯瞎火间被他送将了出去,避免青天白日里为人所知,后来一连躲了数天都不敢见人,牧府中再无女子敢如此明目张胆投怀送抱。
牧碧虚衣袖挥出,劲风将窗棂扫开些许,寒凉似水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屋中。
他侧身半起,青丝在榻上流淌散开,如同一匹黑得发亮的锦缎。
牧碧虚料想这位少女深夜翻墙,在他的身畔盘旋不去,恐怕是要与他叙一叙白日里所说的「前缘」。
“牧某伯父门生众多,家中奴仆数百,每日前来拜谒的宾客川流不息,实在想不起在何时曾与姑娘见面,万望见谅。”
一股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叶棘不禁在床上打了个寒战,干脆往牧碧虚的身畔又凑了几分,刚才那只捂住他嘴的手又有不安分的意向,“牧小公子,奴家好冷……”
她眼下已经登堂入室,只需循序渐进鲸吞蚕食,牧碧虚很快就是她囊中之物……想必。
不料牧碧虚从容不迫地往后一退,半坐了起来,轻轻一捻将床头的火烛点燃。
烛光摇曳着,带着浮动的暗香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与呼吸间喷出的热气交贯出一片暖霭。
“实不相瞒……”叶棘垂下了头,微蹙的青眉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倒与她白昼时在马车上的模样相得益彰。
她的嗓音也是郁郁低沉的:“我与牧小公子应当是一段孽缘……”
牧碧虚眉头微挑。
他从小到大,连口头上的婚约都还未曾与人订过,是从哪里凭空生出了一段孽缘?
“牧小公子还记得当年发生在牧相身上的刺杀案吧?”
八年前,凤京城天阕大道上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当街刺杀案,刺杀对象便是当时担任宰相一职的吴恒,以及时任御史中丞的牧浩荡。
吴相年岁颇大,被几轮刀兵围攻后不幸当场去世,而牧浩荡文武双全,身手敏捷,侥幸逃过了一劫,只是受了些轻伤。
圣人闻之大怒,下令彻搜凤京城,调查哪些官员与外地节度使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