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有意识地减少食物,只会引得游少爷反应更加严重。先生,我曾经见过他痛得脸色苍白也无法停下进食的行为,他只有在您面前是正常的,只有在您面前,他才有理智收敛自己。”

康叔看着虞暨扬陷入了漫长的,良久的沉默,最终先生沉默地捏了捏眉心,再抬起头来时,他又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虞总,“康叔,是我误会你了。”

于是康叔便立即明白了,先生不会,也不可能放弃那位游少爷了。

虞暨扬笃定地说,“我会治好他的。”

正如现在――

游舜安静地用着饭菜,他的余光见妻子放下了碗筷,他沉沉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同样跟着放下了筷子。

“不用跟我一样,游舜。”他听见虞暨扬的声音照常如故,轻松地说着。

“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康叔的面皮一抖,惊讶地看向虞暨扬,却在接收到眼神示意之后不假思索,颔首默默地退下了,偌大的餐厅之中,只剩游舜和虞暨扬两人。

游舜的喉结滚动,不停地吞咽口水,他看了眼神色如常的虞暨扬,随后拿起筷子,开始在妻子纵容的默许中持续进食。

“你并不需要观察我吃多少,你和我的饭量当然是不同的,你还在长身体,该比我吃得多一些。”

不慌不忙的话语传入耳中,被大脑接受之后,仿佛被解禁一般,唾液大量分泌,仿佛身体上下全部的机能都被调动起来,等待一场由食物组成的甘霖――只有胃部在疼痛不已地抗议着,但没关系,他不怕疼。

游舜的前十七年人生之中,无时无刻不都被深入骨髓,沦肌浃髓的饥饿感缠绕着,阴魂不散,无法逃离。食物进入口中的一瞬间,被咀嚼,被吞咽,最终坚定不移地落入胃中――进食的快感是那样令人迷醉眩惑,大脑在缓缓低语:吃吧,吃吧,全都吃到肚子里。

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才不会挨饿。

“游舜,我和你家都给你请过心理医生,但他们都反应你的心理问题并不严重,几乎已经被治愈了,你怎么做到的?”

“啊,”游舜平铺直叙,“装的。”

“可他们观察了你很久。”

“多久也无所谓,三个月也好,半年也好,在他们没有停止观察之前,我都会忍着。”游舜嘴唇轻抿,浅浅地笑了,“他们都希望我已经好了,自然不如我有耐心,我可以装很久,很久很久,直到他们完全相信。”

虞暨扬风平浪静地问他:“为什么你在我面前装了那么久之后,又不装了?”

游舜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机械地咀嚼着,脸颊鼓鼓,额角的发丝也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无害极了的模样,“我......”

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小朋友,你也是人,当然有不想装的时候。我上次不都说了么,”虞暨扬轻声说道:“你在向我求救。你谁都不相信,哪怕是治疗的你的医生,真让人头疼,你只信我。”

“既然这样的话,我会担起你的信任。游舜,现在――停下来吧。”

餐桌上的饭菜没了泰半,虞暨扬吃了一些,剩下都进了游舜的肚子,满打满算也该是两个成年人的饭量的。一下不能控制太狠,他需要循序渐进,现在差不多了,小朋友不能再吃了。

游舜的动作停滞下来,十分突兀地停止,他将口中仅剩的食物咽进腹中,黑沉的眼神落在餐盘之上。他的喉结上下快速地滚动一下,握住筷子的力气惊人,连指节都泛起苍白的颜色,他顿了顿,将筷子移到餐盘上方。

妻子的声音依旧沉稳,却源源不断地传来,“游舜,可以停了。六个小时之后就是晚餐了,你现在没必要吃那么多。”他的声音逐渐带着诱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