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赦容一边歪歪倒倒地往前走,一边竖着耳朵认真听。

“ ? 我太爷爷到了江边,才发现整条江都是红的,到处都是血和尸体,尸体堆成了山,有兵,有老百姓,甚至还有很多小孩儿,还穿着学堂的衣服。”

“ ? 就算你觉得燕子河是黑社会,什么都敢做,但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这些人是一排接一排倒下来的,身上全是窟窿眼,显然是被集体驱赶到了江边,拿机枪扫的,老弱妇孺无一幸免,我太爷爷牵着我爷爷,一边哭一边在死人堆里走,终于看到了燕子河自己的兄弟们,大概几十号人,挨得很近,全死了。江老太爷的尸体也在里面。”

新九感到,李赦容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 ? 我太爷爷和另外两个前辈逃过了江,捡回一条命,便分道扬镳了。但是太爷爷吃不好,睡不着,没有一天不做噩梦,虽然他保住了自己和儿子的命,但他总觉得自己胆小无能,在最后关头抛下了兄弟们,因为怕被鬼子发现,还把密道从里面关上了,也没有把这条逃生路告诉别人。他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后半生一直活在悔恨和愧疚里。”

“ ? 那,他后来回了燕子河吗?” ? 李赦容问,忽然间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新九对江家这么忠心耿耿。

“他没回去,但是把我爷爷送回燕子河了,还告诫我爷爷,我们家世世代代都要对燕子河效忠,不得有二心。” ? 新九道,“ ? 我其实没见过太爷爷,他并没有很长寿,听我爷爷说,他临终前出现了幻觉,对着空气手舞足蹈,高呼‘ ? 对不起!对不起!’,死的时候都没能闭眼。”

李赦容倒吸一口凉气:“ ? 所以,你爷爷,你爸爸,一直到你,都在践行着当初那个承诺,你们几代人都对江家这么忠心,就是因为你太爷爷对当年的事那么愧疚。”

“ ? 嗯。” ? 新九叹了口气,“ ? 或许我家确实业报缠身吧,我家人丁凋零,代代单传,都不长寿,到了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死了,我其实是个孤儿,与其说我在替祖辈还债,其实,也是燕子河养大了我,要不然,我一个孤儿,还能去哪儿呢?”

李赦容沉默了一会儿,道:“ ? 你不要再这么介怀,这笔债还了几代人,也该还清了,你是无辜的,况且,当年就算没有鬼子,你太爷爷也活在随时要被江家灭口的恐惧里,他也不容易。”

新九一阵动容,这个秘密他一直背着,背了很多年,很重很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 ? 其实,到了我爷爷和我爸爸,对江家的忠心也是有底线的,因为当初知道密道入口的,就只剩下我们家了,我们也一直没有告诉江家后来的几任当家,包括大少。这算是我唯一隐藏的秘密吧!” ? 新九道。

李赦容看着他,一双眼睛虽然又红又肿,却出奇地亮:“ ? 或许这就是天意,正因为你藏了这个秘密,今天我们才能脱身,你救了我,没有让我受尽屈辱地死在那里。”

“ ? 新九,你救了我的命。”

“ ? 新九,你太爷爷泉下有知,会看见的,今天你用这条密道,救了我的命,你就算有债,也已经还清了,以后不要再背着了。”

一滴眼泪从新九的脸颊滑落,无法控制。

虽然浑身是伤,每动一下都痛,可是他整个人,总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他望着那双眼睛,如烟如雾,可是有温暖的光亮隔着雾透出来,柔柔弱弱却又很坚强,仿佛一把利斧,劈开了那副他背了一辈子的重枷。

“ ? 新九,你知道江嵃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吗?” ? 李赦容的声音在抖。

“ ?? 他们说了,可是我不信!他们说你和李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