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一角。不喜佩戴挂饰的凌奕,腰间只系有一条白色腰封,再无其他点缀。江旻从未见到凌奕穿红衣的少年模样,却仿佛在午夜梦回见过千百次,英气蓬勃的眼,直直撞到他的眼中,少年意气风发,无需其他首饰点缀,一根殷红发带足以。
一柄冰蓝的剑,逐渐蹭到江旻视野中,剑身嗡鸣贴到手背,恍若安慰般轻蹭。剑柄末端坠着不太显眼的青穗,是他曾送予凌奕的贺礼,本想作为生辰礼,可亲手编织数百遍,才选出这条勉强入眼的青穗。
他每年都有新编的穗,比这更好,他却再也没有勇气送出。
凌奕对他笑过么?
他只见过凌奕在梦里那般意张扬的笑,梦醒时,只见到凌奕微皱的眉,悲伤的眼,一张被过往折磨到苍白的脸。道法大成后,连悲痛仇恨也从凌奕脸上消失,世人倾慕的无情仙君,只剩下全然的白,在寒风中成为一具了无生机的行尸。
闭合斑斑血迹的唇,江旻再度俯首,蓝剑嗡鸣声愈发响亮,像是想要急切制止对方即将说出的话,被凌奕施法压下嘈杂响动,剑身再也无法颤动。
“江旻不知,愿做尝试以身殉道......若能帮仙君飞升,亦是三界之幸......请仙君......成全......”
凌奕道:“你当真以为死你一人,三界便可太平无忧?你的因果线不够重,即便以死来换,也拯救不了三界众生。”
凌奕自认说的透彻,护卫三界何须只献江旻一人性命,若是山雨欲来大厦将倾,光江旻一人性命,无法填平沟壑深渊。杀妻看似是天道给予的选择,却是一个最坏抉择,且经天道幻境一事,凌奕认为天道有所图谋,所言并非全然正确。
只是凌奕不知,究竟为何才让天道这般逼他杀妻证道。历任无情仙君身上,又有何值得天道垂涎,以三界为棋,众生为子,汲汲营营布下如此大局。
他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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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旻亦知,浅薄一命救不下三界众生。可若能救一人,江旻便欢喜于救下一人......以命相换又如何,即便最后只救得一人,江旻亦知足......”
这番固执的话,让凌奕心头升起莫名恼怒,可这转瞬即逝的情感,消散实在过于快。凌奕紧紧凝视江旻,开口打断江旻未尽的话,他冷冷道,“江旻,剑道丹道你皆有天赋,并非碌碌无为的庸才。既有此觉悟,应当潜心修行,我可助你修炼若这么想护三界,你应亲手去救他们,希望他人来实现自己的愿望,过于愚蠢可笑。”
“届时你想以性命相换,我绝不拦你。你的命,不应掌握在天,不应掌握在我,不该因可笑昭示决定一生,江旻,你的命理应被你自己掌握。”
这便是凌奕,他爱的无情仙君,世上最好的道侣,可江旻根本无法说,凌奕,你一直以来坚持的道,未来让你惨死蛮荒,尸骨无存,神魂几灭。江旻根本无法说,你以命守护的三界,于十年后凶兽重新现世,你的遗愿,你的意志,附着在我们身上,可我们最终什么都没能护住,一败涂地。未来以残酷事实否定凌奕所做的努力,无法清洗掉血渍的石壁,被完全敲碎碾碎的手骨,成为凶兽占领三界的胜利象征,被陈列在三界与蛮荒的交界处。
江旻根本无法说,凌奕,你已经做得够好,但依照天道昭示,只有遵循杀妻证道,你才能实现你的道,完成你的理想。
逆天而为的结局,他已经见到,杀他破局,是目前最好方法。牺牲他一人又如何,如果能稍微改变未来,江旻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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