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偷生,耽于私情的小人行径。

凌奕没有驳斥江旻,他与对方合力挖出巨大坑洞,将周围尸身全部入殓。坑底横七竖八堆叠许多人尸,找不到一个完整人形。

一双双黑黢黢的人眼,原是闭不上的,在死前凝视天空。

江旻拂过他们发僵的脸,帮他们合上双眼,只有些人被剥去皮囊,失去眼睑,剩下紫红的面部血肉。禽鸟喜爱面部嫩肉,唇、眼处基本啃噬殆尽,鼻、耳处带着深邃坑洼,看不清生前模样。

这是人间炼狱,而他无能为力。

...

凌奕察觉江旻将一切怪罪在他自己身上,他不想江旻因此产生心魔,人死不能复生,身为修士,能力亦是有限。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拼尽全力至死前的最后一刻。凌奕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察觉远处有人,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还在埋土的江旻,挥手布下一道结界,而后足尖轻点向远处寻去。

他放下一道讯息,等江旻结束后,若他还未归来,便在原地等他。

江旻在坑旁立了一个碑,想以指为笔写下悼文,却不知在石碑上写些什么。他不知他们姓甚名谁,不知他们从前过往。粘泥的手指在半空停滞,半晌后收回,衣袖下右手紧握成拳,指尖刺入掌心。

抵不过心中懊悔,江旻在无字碑前站了很久,最后跪在地上,恭敬磕下三个响头。

这群枉死的人,他没有资格为他们写下悼文,抱歉,他是这场纷争的罪人之一。

...

江旻曾偷偷窥探天机,凌奕只有杀妻证道一条路。

三界盼无情仙君杀妻证道避免浩劫,强求凌奕杀他,凌奕不愿,与三界众生意愿相悖,最后只有飘渺宗弟子愿共同请随前往蛮荒。

在最后一场浩劫大战前,凌奕一人离开飘渺宗。他竟孤身一人斗蛮荒,那场战役过于惨烈,纤尘不染的无情仙君,被凶兽用角顶穿脾肺,用手捏碎心脏,用脚踏烂四肢,用指抠出脏器,用口啃尽血肉,时刻不成人形。即使能以灵力复原,复原速度比不上受伤速度,断肢处鲜血滚滚,前一刻刚长出雏形,后一刻又被凶兽咬下咀嚼,地上鲜血也被等待的凶兽用舌舔食,

失去眼,以耳听声辩位;失去耳,以鼻分辨凶兽气味;失去鼻,以身感知风的动向;失去手,以腿竭力战之;失去腿,以血为形控剑;失去骨,以枷锁之术穿针引线当骨;失去身,以识海神识附剑斗之。

剑柄断裂,肉身不存,神识几灭。凌奕战了十天十夜,最终与蛮荒凶兽同归于尽,也只是暂时护住三界和平。

可是十年后,居然又有新的凶兽出世,比凌奕当初所战更为艰难,他们无力阻挡,凶兽突破蛮荒禁锢,三界尸横遍野,无人幸存。

镜中部分情形,与此分毫不差,即便凌奕再不愿,可上天愿意给凌奕的,也只有杀妻证道一条路。

最后一次叩首时,江旻闭上双眼,他知道他们皆为上苍棋子,为护三界和平,他江旻必须要被挚爱的道侣亲手杀死。

三界和平,是凌奕的祈愿,他要帮他实现他的愿。

...

凌奕归来时,剑还握在手中,江旻跪在坟前,他没有转头看向凌奕的脸,开口道,“仙君,我想求您一件事。”

仙君,又是仙君,而非凌奕,他哪里惹了他么?这般冷漠的称呼,让凌奕抿唇看向自己的道侣,江旻愿意怎么称呼,想怎么称呼,是他的事,同他没有关系。

虽这么想着,在礼节性应答一声后,凌奕还是在内心体会道侣的情。

那满腔炽热的,应是江旻对他的爱,可现在这爱里混杂有什么其他东西,决绝、孤注一掷的

他一直不知,江旻为何会有这般浓烈的情,为何把所有情都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