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剩下听觉格外清晰,有很多声音,在耳边碰撞。

“安寄远,你不许再插手这件事。”

“老师这么做是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现在的医疗环境啊,越来越趋向于服务业,家属便是上帝……一个不开心,站在被告席上算是幸运的,最怕的啊,就是被舆论攻击……”

安寄远怔怔想了很久很久,两眼凝滞地盯着桌面,脑海里不断循环着这些声音。郭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清。

“您等一下,我去看一下郭星的病历。”

自从拔了郭星的气管插管,安寄远的眼皮就开始一突一突地跳,明明科室里难得地清闲,是该抓紧时间趁机休息的,可依旧翻来覆去躺在值班室的床上连眼睛都闭不上。

拔管的时候特地问了ICU值班的住院医,郭星的氧合状态好,呼吸不算浅,原本就是处在最低水平的自主通气模式,压力支持不高,频率一直维持在每分钟12-15次。停了镇定药物后人的意识都也恢复正常,拔管后生命体征稳定,血气分析报告前后对比也并没有太大区别,一切都是教科书式般的正常,但安寄远总觉得一颗心被一股绳子隐隐牵着,放不下来。

可是,当他想起郭月完全不听劝的样子,黄全英的面容马上就会重叠上来,他又觉得他这么做才是最保险的,毕竟患者依旧连着心电监护,被医护团队密切关注着,一旦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干预。而假如执意反对家属的意见,不给人“试一试”的机会,郭月也一定不会就此甘休。

就在这样纠结的心理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期间呼机响了两次,但都是电话里能解决的事情,真正让他一个仰卧起坐从床上弹起来的,是一阵仓皇的敲门声伴着护士的急声询问,令人窒息的不祥预感紧接着汹涌而上。

安寄远还是太年轻,还不明白,临床上的“试一试”,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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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月跪在地上拉住小远裤子的时候,蛋泥的心狠狠揪了一下,真的好怕宽松的洗手服裤子被拽下来。

这一张涉及的专业知识有点多,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这种高位的c3c4左右的手术后最怕的但却是最常见的就是患者呼吸衰竭,因为那里的神经是控制横膈膜和肋间肌的,像术后急性期,通常都很难有自主呼吸的能力,所以就得要上呼吸机辅助通气,那就只能呆在icu里。小远拔管的时候患者确实是满足撤机指征里,但是他看得太近了,患者都还没进入水肿高峰期,谁都不能确保不会有呼吸上的问题。

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希望大家积极提问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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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一路上听着护士陈述郭星情况的安寄远紧紧锁着眉头神情肃穆,浑身上下莫名散出一阵彻骨的凉意,在这清冷深夜的医院走廊里让人不敢亲近。

不是故作高深,没有六神无主,甚至连强烈到令他反胃的负罪感都被理智压回在了胸腔里幽暗的角落。

他只是没有闲情处理这些多余的情绪,此刻的大脑像个高转速运行的陀螺,搜索着从前临床中遇到的和读过的急救指南中所提及的紧急插管情况,把可能遇到的最坏打算一一陈列出来。

进ICU病房门前还遇到守在门口的郭月,听闻了消息的她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凑着安寄远哀声苦求了几句。

安寄远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看向她的目光里一扫之前的迟疑不决,带着微微有了雏形的,独属外科医生的决断霸道,“如果呼吸状况不好,就必须重新插管,您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也不等人回答就冲进病房,眼神扫过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就立马扭头冲着身边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