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是这里的医生吗?”
明显浓厚的外地口音让安寄远不免打量起面前的女人来陈旧的浅蓝色衬衫配上宽松的棉布裤子,老式的布鞋隐隐约约看得出曾是浅色的痕迹,鞋底边缘层叠的泥泞深深浅浅,不安地踏着小碎步。
出于礼貌,安寄远的眼神很快就回到了女人的脸上,她束在脑后的马尾里在昏暗的灯光下还能看到几缕银丝,脑门前的碎发簇簇贴在额头略显凌乱,深陷的眼窝里装着一双惶然的眸子。
有那么一瞬间,安寄远狠狠愣了一下,一个人影倏忽间闯入他的脑海里,左右徘徊,像是甩不开的粘稠胶水裹住他的海马体。
安寄远在那束有些令人不适的注视中很快回过神,眉心略微沉了下来,换上了一副面对生人时疏离又不失礼貌的神情,带着几分同季杭一样不矜不伐的内敛从容,“我是今天值班的住院医。”
女子灰暗的眸子仿佛点燃了光,语气瞬间没了之前的畏缩,反而充满希翼和渴求,“那,请问,郭星…是你们这儿的病人嘛?”
安寄远闻言不禁蹙了眉,眼底铺上一层疑虑,“是我们科室的病人,您是”
“咚!”
他未说完的半句话被重重一记,关节砸落在地面上的声响盖过。眼前的女人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膝行几步便抬起双手揪住了安寄远的洗手服裤子,方才语气和动作中的踟蹰试探转而变成了声嘶力竭的苦苦央求,闪着晶莹的眼眸死死锁在唯一一个能带给她希望的人身上。
?
好不容易连说带哄把人带到了办公室,安寄远却一点都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刚才女人跪在他面前久久不愿起身,非要安寄远答应她的请求的场景,让他很难不联想到前两周发生在身边的点点滴滴,那些因为他一时的“感情用事”而引发的不可控的后果。
安寄远顺手给人拿了一瓶矿泉水,“您是郭星的姐姐?”
“诶,我叫郭月。安医生叫我名字好了。”女人接过水,语气里透着淳朴的诚恳。
安寄远点点头,“郭星的主管医师不是我,但我是今晚的一线值班医生。”
郭月喝了口水,用手背随意抹了抹嘴,“安医生,我刚刚也说了些。我们家,主要,就是经济问题。从查出来这毛病各种检查加上手术就足够我们倾家荡产了,家里还有两个老的要照顾,地都卖了一块了。实在没有钱提前来城里陪他,特地趁着手术当天上来,就想着能省几天房钱。听说他还在那个什么ICU里面,一天三千多,我们真的一分钟都住不起啊。”
这样变卖家产为了来城里看病的例子,其实并不少见。安寄远虽然从小便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只要对这个行业有热枕的,都难免在冰凉的外表下藏了一颗冒着热烟儿的同理心,他知道用钱买命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所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耐心点,“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郭星的高位椎管内肿瘤手术刚做完,气管插管上着呼吸机,就必须住在ICU。 ”
“为什么呀?”郭月的语气激动起来,她当然不明白气管插管和呼吸机是什么高端的技术,甚至在问了护士之前都说不全ICU三个英文字母,只是在被告知了可能产生的费用后,脑子里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炸开,“他那么年轻,医生说他身体底子好应该恢复很快的啊。手术前他打电话给我,也没说要进ICU。你们是不是想讹我们钱,安医生,我求求你,我们家是真的没钱……”
郭月的声音抑扬顿挫,振振有辞,颇有几分带领乡亲父老起义的即视感。在这样熟悉的语调语气中,安寄远终于看清,那个徘徊在自己脑海里的人影究竟是谁。
是黄全英。
是她扬眉瞪眼的神色,是她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