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正在写着记录稍微年长些的护士惊讶地抬头,“今天您早上三台,下午不是门诊吗?又要加台?”
“嗯。”季杭翻开病历,在最新的血液报告上核对签字,“我跟麻醉和手术室都协调过了,放在晚上八点。”
“哎,”护士继续埋头于记录中,轻叹一口气,“这种事,怎么就没人放在网上大肆宣扬呢。”
季杭皱了眉没抬头,“这是该做的,为什么要宣扬。”
“可是主任,”站在人面前的小护士突然瞪大了水灵的眼睛,憋了好久才道,“我们都替您觉得委屈。”
季杭愣了一下,抬眸看人认真的样子,复又有些好笑,像是回应又像是对着自己喃喃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临床工作的那么多年,要说这是他职业生涯最大的坎?也不算是。误解和委屈受得多了,靠着颜庭安的藤条和自己对这份职业的热枕也终究明白穿白大褂的人,职责所在便是救死扶伤。不论受了多少中伤和谩骂,面对自己手里的病人,理当心无旁骛竭尽全力。
季杭想,自己可能是太久没有经历这类事件了。要说委屈,倒其实不如当年实习的大男生,被中年大妈推搡着出病房时来的委屈。那尖锐的叫声至今都记忆犹新,“你个实习生检查我老公能查出个p来啊!到处乱碰万一碰坏了怎么办?!叫你们主任来!”
那会儿,二十岁的季杭已经快一米八了,被一米六的大妈瞪着,却仍旧感觉像是在被俯瞰,那眼里的质疑和敌视,时隔多年依然都历历在目。
闹脾气的季杭隔天便同带教老师要求换组,被知道了缘由后的颜庭安揍得趴着睡都盖不了被子,反而强制要他跟着这个患者直到出院。
没有循循善诱,没有讲理分析,颜庭安用最直接的疼痛,逼着他学会承受委屈和误解,清晰地告诉他你今后的职业生涯中会出现太多类似的画面,可你的每分每秒都是别人生命的代价,你没有时间难过。
委屈吗?很委屈。可是习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所有的这些委屈和心酸,往往在一场激烈而心惊的抢救后,当家属因为极致的喜悦在医院冰冷的瓷砖上“砰砰”跳起来,压抑不住渗出喉咙口的尖叫和喜极而泣的泪水,颤抖着身子攥疼了他的手摇摆着他的胳膊时都会不见的。
是这样的精神力量,支撑他走到现在。
季杭的目光聚焦在钢笔笔尖晕染得越来越大的墨点上,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将手里的病历夹子交还到护士台,道谢之后看见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耐着性子问,“还有事吗?”
护士有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嗯!那个,七床的家属刚才在找您,说有问题要问。”见季杭略微蹙起的眉头,又急着补充,“就是那个前额叶肿瘤,明天手术的那个。”
季杭在病房门口撞见患者家属的时候,凭着多年的经验和由经验慢慢形成的直觉认为,这个家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疑问,或者说,他的住院总已经将手术需知解释得很清楚了。
“季大夫,您好啊,我是小同的妈妈。”女人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略显踟蹰地伸出了手。
季杭同他握手,态度是官方的谦和,“您好,听护士说您有问题找我。”
“是啊是啊……那个,”女人四下望了望,“我们借一步说话。”
季杭刚走过拐角,忽而感到白大褂的口袋蓦然一牵,低下头就看见口袋里插着一个略显厚度的信封,从信封的开口处望进去隐约是一刀粉色的纸币。
女人塞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季杭从身后忽地抓住了手腕。
季杭安静地看了她好久,鼻息一如既往的温热轻缓,深邃的墨眸却不时向外透着寒气。
女子似是被刚才还谦逊有礼俊朗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