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压抑不住的细碎闷哼声不断溢出,诉说着少年的苦楚隐忍。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两臂开始不断地下掉,可是手上的肌肉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绝望得任由平圆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却还是根本举不起来。
啪叠在上面的那本先掉在了地上。满脑子大写懵圈的安寄远竟然吓得下意识要去捡,手上那本跟着又掉了。
季杭沉着嗓子,冷冷撇了眼地上的书,“你的胆子是跟着你年纪长的?”
“不是……”
安寄远吸了吸下唇上的肉,耷拉着脑袋硬着头皮应声,声音都在颤,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
他是真的委屈。
医患矛盾分很多种,黄全英这样的家属,两种可能,如若不是医疗常识缺乏又对医生极其不信任,那便是刻意找茬闹事,不论前后哪一种,他都避无可避。
况且,刚才季杭分明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安寄远的两条手臂堪堪垂落在身边,连带着肩膀一起,止不住在打颤,低埋着的脑袋更显得楚楚可怜。新鲜血液随着重力重新灌注到他的双臂里,血脉喷张的暖意也丝毫不能抵消季杭身上散出的寒气。
“裤子脱了,撑地上。”季杭干脆地下了命令,然后便只身往门外走去。
安寄远有些莫名惶恐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再听见外间的门一开一合,然后便是钥匙转动的声音。知道季杭把门锁了,才略略放下心。
今天早上跟着萧南齐上的手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刷手服的裤腰很松,正适合安寄远现在并不灵活的双手。
撑地上他当然不会以为季杭是让他跪撑在地上,这一个月的被管教和挨罚经历让人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在季杭这里,挨打从来就不是件舒舒服服的事情,如果不是实在罚得重了体力透支,轻轻松松趴着的姿势是不会有的。
其实自从季杭上一次罚他早晚多做一百个俯卧撑之后,他的臂力已经长进了不少,虽然刚才那两本少说二十斤的书让他胳膊血清乳酸急剧上升,但是稍稍按摩之后酸痛感就褪去了很多,俯卧撑姿势还是做得极其标准的。
台风效应开始逐渐加剧,窗外的风和雨水都前簇后拥地想要挤进窗隙,带着凉意的气流掠过他身后赤裸的肌肤,光滑的tun上瞬间就起了粒粒小疙瘩,让人不由自主地绷紧tun肌。
季杭并没有去太久,再一次进门的时候,安寄远用余光隐约看见他手里多了一断长条形反着日光的东西,却不敢真的偏过头去看,只是心里燃起隐隐的不详预感。
安寄远光着的tun腿不知何时刷上了一层粉红,向上蔓延至脖颈,就连耳根也灼灼发烫。无论多少次,无论原因为何,在哥哥面前赤着下半身,都令他觉得羞耻难耐。
可季杭似是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尴尬,径直走到了安寄远脑袋跟前,忽地蹲下。
猛地看见了季杭手里拿的东西,安寄远惊得心脏像是砸在了弹簧床上似得,砰地弹到胸腔内壁上,一个翻转就好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安寄远实习期在骨科的轮转成绩是优,于是他只一眼便分辨出了季杭手里拿的东西,正是骨科手术中用来内固定股骨的钢板两指宽,成人大腿那么长,饶有他那把红木戒尺的厚度,还均匀分布着直径一厘米左右的小孔。
冰冷的触感贴上安寄远的手肘,轻轻敲在骨头上,整条手臂就好像导了电似得一阵酥麻。
安寄远艰难地抬起被汗水蛰得雾蒙蒙的双眼看人,一口哑嗓,“哥。”
季杭沉着脸,轻描淡写地吐了几个字,“手肘撑。”
那一刻的安寄远就像是挂在悬崖边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救命稻草的求生少年,随着季杭清风落叶般清清淡淡的三个字,眼睁睁看着稻草被风吹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