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季杭抬起眼帘,有些慵懒得,淡淡扫了他一眼,“去跪着。”

安寄远一口气卡在喉咙口,花了好几秒才忍下那顺着浑身上下每个毛孔渗进的凉意撑起身子,落荒而逃似得走到里间最远的墙角,膝盖并得牢牢的,端端正正地跪好。

突突跳动的眼皮将他心中的惧怕衬托得尤为明显,但是安寄远已经逐渐开始明白,这惧怕并非全部来自于敲落在身上的藤条尺子。还因为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的人,会为了他的成就和进步而欣慰,会对他的失误和疏忽而感到忿怒。

所以,向来不可一世恣意洒脱的少年,会心甘情愿在这个人面前,抱以如履薄冰的谨慎态度,和战战兢兢的戒惧意念。

季杭隔了一分钟走进来,不重的脚步声掀起了一阵疙瘩,站定在人身侧,只一个手势,“往后跪。”

安寄远敛起揣揣的表情,向后挪了挪膝盖,看到与墙面拉开的距离,心里顿时漾起一抹不安。他知道,季杭并没有这个闲情,在这宝贵的午休时段里,给他几小时的反省时间。

“手。”沉甸甸一个字带着重力加速度落在安寄远的心尖,咚得砸出了一块凹陷。

他抬起双臂直直平举在胸前,肌肉是有记忆的,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不久前的惨痛回忆便汹涌扑了上来。

只是他并没有时间感慨季杭几乎就是将手里的书砸在人前臂上的,啪的沉重一声,盖过了安寄远压抑在喉间的闷哼。

他的两臂重重往下掉了有十公分,却在季杭眉毛蹙起来之前,连忙规矩谨慎地平举了回去,眼神直勾勾锁在书的封页上。

这本书安寄远认识,Elsevier的原版外科教材,超越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任何一本辞海的厚度。上周还被罚背过其中讲颈动脉夹层的一章。

硬质的封面,优良的纸张,安寄远背书的时候顺便翻了翻尾页,他第一次愤恨起自己久经训练出来的记忆力,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加上索引一共1838页。

季杭抬了抬腕表,“十分钟。”

被季杭冷敛的气场吓得面色惨白的少年脸上,开始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了粉红,为了应付这高强度的无氧运动,逼着自己规律得往肺里大口灌气。屋里又静了下来,只剩下淅沥的雨珠拍打在窗户上的嘀嗒声,安寄远的舌头随便一舔,仿佛唾沫里都晕开了乳酸的味道,从那酸胀难耐的肱二头肌上汹涌而上的乳酸。

过了有一半的时间,两条手臂从手肘开始向着肩膀和手掌,渐渐由单纯的酸胀变为刺痛。他越用力越咬牙,连带着整个身子就抖得越厉害,承不住重量略略往下沉了几寸,却被身侧突然凌厉起来的气息吓到,马上又举回了原位。

疼到肩膀都好像脱臼了似得,季杭终于开口,“想好了?”

安寄远根本没有精力去想,维持着这个姿势便消耗了体内所有的能量,几乎脱口而出,“把家属招来给哥添麻烦是我的错,但我做腰穿的时候,无菌操作肯定…肯定没问题。”

憋着一口气一溜烟儿说完了一整句话,就等着季杭的特赦说可以放下了,挨鞭子也都认了,却没料到人只是默默走了出去,不到半分钟再回来

啪。

“额!”

又是一本厚度相当的书叠加到安寄远像筛子似得颤抖着的两条胳膊上,他的脖颈顺延到后背,瞬间就像是浸湿了水的海绵被用手挤了一下似的,噗噗往外冒水。

两本书的封面材质都很光滑,为了防止上边那本书不往下掉,就必须把手伸平了。

季杭森然的语声里带着一如继往的不容违抗,“背挺直。继续。”

额头上的汗水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蛰得他睁不开双眼。两颊的咀嚼肌群死死用力,仿佛是要咬碎满口的牙,齿缝间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