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睨向被子里不安分的家伙,“又怎么了?床上有针?”

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静片刻,蓦然从被角处探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没睡醒的眼睫微微肿着,声音也楚楚可怜, “哥,我渴了。”

季杭扭头狠狠瞪安寄远一眼,占他的办公室睡他的床,还一点没自觉地使唤起他来。

“哥……”安寄远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迷蒙着眼睛啄了一小口温水。眼神戚戚往上抬,呼唤中都透着卑微。

季杭不予理会,反倒对他的姿势感兴趣,“你这么撑着,锁骨和肩膀还疼吗?”

安寄远咬着杯沿摇头。

“脚踝呢?”

安寄远很配合地活动了下,“不疼。”

季杭答应,“哦。”

哦?

季杭就是故意的。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安寄远再不说些什么,显得他懦弱逃避,他抿着嘴唇,满目仓皇而怯怯,像个等待发落的犯人,小心说,“哥,昨晚,十一床又抢救了。”

季杭伸手将他喝完的马克杯放到床头柜,答得很随意,“嗯。”

“引流管又堵住了。”分不清是心虚还是睡多了,安寄远揉了下自己快藏不住情绪的眼睛。

季杭声音没起伏,直接道,“顾主任跟我说了。”

说了?那你还端茶倒水盖被子?

安寄远听闻这半死不活的语气,就知道季杭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委屈,立刻就翻身往被子里钻进去,非常没创意得蒙住头。

季杭皱眉,俯身去掀他被子,不料被安寄远紧紧攥住,他抬手在那个疑似屁股的球形凸起处重重拍了一下,空气里都扬起灰尘来,“躲什么,你在这等我回来,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那是两兄弟间很早之前便定下的约定了。与工作有关的训诫,绝不带回家。吵,在科室吵,打,也在科室打,出医院的大门,就不许再板着个脸。

安寄远自己提出的要求,本来是不觉得别扭,但他实在太久没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挨揍了,躲在被子底下冒充缩头乌龟是不是就可以生出一个硬壳来,说不定就能保护一下自己脆弱的屁股,“我还没睡醒啊。”

这么一闹肯定是睡不着的了,季杭索性起身收拾桌面,直接问,“想吃什么,我去点外卖。”

“……我不饿。”

做哥哥的当然不予理睬,直接点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套餐。

表皮脆香的烤鸭块,酸辣诱人的鱼香肉丝,配上两个精致清爽的小菜,甜品是浓浓厚厚的玉米羹,还有浸润着黄油的浓郁面包香萦绕满屋。季杭几乎才将饭盒铺开放桌上,被子底下一天一夜没吃饭的安主任就忍不住探出脑袋来。

“现在不想吃也可以。”季杭一边用纸巾垫在饭盒下面,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反正你最喜欢挨完打肿着个屁股哭哭唧唧吃饭了。”

安寄远抄起一颗小餐包就塞进季杭嘴里。

闭嘴吧你!

鱼香肉丝里的青椒是不吃的,烤鸭皮底下太油的地方要剔掉,素炒什锦里的玉米倒是情有独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挑食得越来越不知收敛,季杭看他这副样子就心烦,一边训,一边将自己那份里的玉米捡在一边,安寄远挑完了自己的,便用塑料勺子将季杭给他留出来的玉米一把拢过来送嘴里。

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从医院后门煎饼果子摊位的招牌辣酱,聊到日前正火热的全球政治局势动荡,就是没有提一句工作上的事。人均三十的盒饭吃得一脸满足,没有丁点临刑前的悲壮。

等二人都吃完,安寄远才终于有起身收拾餐桌的自觉,一个个饭盒叠整齐放回外卖袋里,系紧了结出门扔垃圾,回来时季杭在桌边回复手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