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没料到季杭居然那么快就下台了,推门进来正撞上他用薯条蘸着甜筒冰淇淋往嘴里送,单手操作还不稳,半融的奶白色冰淇淋滴滴答答在季杭桌上洒了粘腻的一路。

薯条挂在唇角,安寄远诧异地张着嘴像只蚌。

季杭定睛看了他两秒,眼里并不保留嫌弃,什么话都没说,走进里间洗手去了。再出来时,安寄远已经收拾完了他的残羹剩饭,站到办公桌对面,指指桌角的纸袋,“哥,我给你买晚饭了。”

不就是训了他几句、冷了他几天、还骂了他的学生,四位数的满汉全席式外卖都降级成了麦当劳。

不过,季杭不挑食,他慢悠悠打开纸袋,一边开电脑一边瞥他一眼,“怎么不坐。”

安寄远摇头,“不了。”

季杭当然不会强求他,“嗯。”闷声应了,头也不抬。

房间里的气氛趋于安静,细雨绿了街景,安寄远看向窗外的眼神里也荡漾着幽幽的波纹。

啃完一个汉堡,季杭就在电脑后认认真真看屏幕,偶尔敲击键盘做笔记,中途还有科室医生进来找过他一次,安寄远只全程规矩站在旁边。

夜色都爬上来了,季杭都没有丝毫要动身下班的意思。

终于,在季杭第三次起身倒水时,安寄远忍不住了,“师兄还没下班啊?”

早高峰地铁被路人蹭一下都不行,如今直愣愣拖着个瘸腿笔直站了近两个小时,季杭都不带眨眼的。他咕咚一口喝水,“没有。”

“好吧。”安寄远紧接着问道,“那哥在干吗啊?”

找不到台阶下,也不会喊声哥委委屈屈说自己站不动了那岂不是承认自己被晾着罚站了?

不。罚站是不可能的。

他安寄远怎么可能被罚站?

所以,安主任摆出质问的口气,质疑季杭在干嘛。

季杭瞥了他一眼,无情道,“工作。”

铺好台阶还不下?安寄远憋屈了,没忍住,“几点了还做不完工作,有没有时间管理的概念啊。”

“啪”的一声。水杯砸在桌面上的声音。

季杭冷冷说,“出去。”

安寄远挣扎,“……我不说话了。”

季杭气得磨牙,“滚、出、去。”

乔硕坐在驾驶座向外看出去,看到的那幕画面,与许多年前安寄远阑尾炎时所差无几。半边残废的安寄远走在前,弯腰给季杭拉开副驾的车门,等他哥坐好了,才自己磨蹭着蹦哒进后座。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跟乔硕打过招呼后便靠窗枕着。像是专心窗外风景,根本无心前座二人的对话,可偏偏在季杭话里落入两分责备的时候,唰地竖起耳朵,挪了挪屁股做到中间,凑长脖子、去听乔硕挨骂,津津有味。

安寄远对乔硕最近得罪的那位大佬主任并没任何兴趣,他在对话快接近尾声时,摇着脑袋问乔硕,幸灾乐祸得毫不客气,“师兄师兄,你刚跟着我哥的时候,是不是比现在气人多了?是不是总惹他生气让他背锅啊?”

乔硕机灵,对安寄远将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样的故事也有了解,一下就听出了渊源,“是你又气人了,还是你那学生又气人了?看不出啊,你都这样了还能折腾?”

安寄远扫了眼默不作声的季杭。从斜后方看过去,眼角的血丝格外猩红。

“我没有。”安寄远认认真真对乔硕说,天真无辜,仿佛副驾的人不存在,“主要是哥看我受伤了心疼,生气又不好再跟我计较,这时候以宸再犯一点什么错,就都变成火上浇油了,哥恨不得把他从26楼扔下去。”说到最后,还仿若无意地笑了出来。

这话,不是明晃晃的哄人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