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空将将要放晴,路边的人工湖荡漾着雨后尚未平息的波澜。大步流星的少年,昂头向前,坚定的步伐,没有因为身后小孩儿跌跌绊绊的追赶,有任何停顿。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季杭又窜高了一截,本就锋利的面部线条更加明朗。

“哥?”安寄远一慌。

“哥哥”

安寄远是从家里硬闯的门禁逃出来的,安笙规定他回家后就不能再出门,而小孩儿根本顾不上,录音笔里的话就好像一剂足量的强心剂,激得他奄奄一息好几个月的心,扑腾着再次跳了起来。泪迹未干,通红的眼睛透出难以抑制的倔犟,真像是从笼子里逃脱的狮子似的,以竞技的速度奔向季杭的学校。

一跑就是四十分钟,没有任何停歇。

“你站住!”依然是稚嫩的怒吼。安寄远憋红眼睛、满脸不服,连跑几步挡到了季杭跟前。

他死死瞪着眼前的少年,掏出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录音笔。

嘶吼着质问,“这是什么?!你说这是什么!!”

这是你爱过我、并答应会永远爱我的证据。

这是过往九年里,填充在我每一个成长拐角处的蜜糖。

这是

“哥,你是不是在跟小远开玩笑?这几个月都是吓唬我的,对吗?”

是我唯一抓得住的稻草。

自从季杭离家后,不死心的安寄远不止一次来找过哥哥,每每都像是撞上一排坚硬的寒冰。可这次不一样,他有那么好的证据!

来的路上,安寄远也无数次试想,要怎么才能用哥哥喜欢的方式,规矩而礼貌地获取答案。可站到季杭面前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安寄远实在太过迫切的想要听到答案,一记直拳打得毫无保留,“你听听你自己说的啊!你没有不要我,你不会讨厌我的,你很喜欢小远的啊,你肯定不舍的!对不对,你说话啊对不对?”

是玩笑,一定是个天大的玩笑。

安寄远想着想着就会笑,笑着笑着就眼泪就湿了满面。

他满怀期许,攥着他手中的救命稻草,几近祈求地看向季杭,可哥哥的眼神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说完了吗?说完就让我走。”安寄杭冷漠答道。

大概是淋了雨,小孩儿冷得浑身在抖。如果哥哥还是从前的哥哥,那安寄远肯定不会如此委曲求全,冷了便会颐指气使季杭抱他。

可如今他不敢了,说话前要斟酌,怎么才能不被讨厌,“哥,你还没回答我……”

安寄杭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沉沉抛出两个字,“不对。”

“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听”

他的哥哥从小教育他言而有信,肯定不会骗人的。安寄远哭丧着脸,将录音笔举得高高的,迫不及待地按下播放键。

季杭平和的声音即刻被埋没在晚高峰的嘈杂里。

小孩儿撕心裂肺,“哥,你听你说你会永远爱我的,你听啊!”

“安寄远!”

季杭的声音像石头似的砸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永远。是我错了,我不该承诺你,因为我根本做不到。”

像是从严冷的寒冰里窜出了烈焰,季杭愤然夺走那只小手里紧握着的录音笔,毫无犹豫,径直往路边的人工湖里扔了出去!

“咚”的一声,荡开圈圈涟漪。

兄弟二人骨肉相连的过往,在夕阳中沉入湖底。

安寄远脑袋嗡嗡得响,他感受不到周遭的人群,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瀑布般滚落的泪水。眼底满满的期待,在季杭冰冷的字眼下被迅速填埋,取而代之,是无尽的绝望和迷茫。

本能在召唤他。

不经大脑的,安寄远如脱缰野马般奔向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