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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他哥要揍他的时候,这小朋友能满操场跑都不见脸红气喘。”爷爷的眼珠都快翻去天花板了,顶起啤酒肚嚷嚷,“哎,原本挺可爱一个孩子,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沦落得跟小混混似的,成天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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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虽然他哥身体不好,但是成绩好,活动能组织、竞赛也能赢,初中部的老师都可喜欢他了。李大夫,您平时跟那孩子走得近,您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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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坐在吱吱作响的藤椅上,白大褂皱皱巴巴被压在屁股底下,他端起搪瓷杯吹了吹茶叶,却没喝,“我哪里跟他走得近了,不过是每次晕倒了都往我这儿送罢了。也只知道,孩子是个好孩子,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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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跟您吐露什么情况?他那到底是什么病,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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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孩子自己说不知道。但你要问他,平时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又一清二楚。醒来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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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突然在漫无边际的白色中迷失了,安寄远脑海中急速翻滚的影像,随着老爷爷话声的停顿,愕然停留在一个笑脸上,再也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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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什么,您别卖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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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兀自摇头,“醒来后,不论问他什么,都是不知道、不疼、不累、不难受、添麻烦了。嘴唇明明都咬破了,也不跟你说实话。只不过,每次都会提一个要求,同样的要求,次次都要强调,也是个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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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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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放下杯子,终是一点儿茶水都没进到嘴里,长叹口气,“也没什么,就是这晕倒的事情,不能让他弟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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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他弟弟一直不知道他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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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至于。我看这弟弟知道一点,况且,成天在一起,也不是每次都瞒得住。”爷爷挥舞蒲扇,眯着眼侃侃而谈,身为旁观者回忆起来也津津有味,“然后,哥哥就会借机板下脸,训他几句要他听话之类。弟弟就真的听话了,会乖好一阵,好用的很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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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外,是好长、好长的沉默。夏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吹走空气中茂盛浓密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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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内,安寄远根本止不住眼泪,一滴大过一滴,汩汩淌过鬓角,在白色的枕套上晕出一圈越来越大的阴影。悲痛的哭泣无法遏制,情绪一旦开了口,便像是破碎了的钢化玻璃,再也无法拼凑,只能朝着一个难以挽回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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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寄远将两只手捂在脸上,眼泪从指缝中溢出,他用袖管堵住眼睫,泪水又漫溢进校服的纹理。化开了情绪的洪水,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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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这个弟弟这么听哥哥话,我找个机会让班主任跟哥哥反应一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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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色的门帘豁然打开,帘外二人惊愕地看向门边的孩子。安寄远的眼睛还红着,鼻子尖也被他蹭出一层淡粉,刚哭完,声音里泛起浓浓的鼻音,“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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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的孩子,三个字说出一股霸总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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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醒了啊。”医务室爷爷从藤椅上起身,摇晃着微胖的身躯走来,“没有,钱主任就是找个机会问问你哥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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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必了!”
安寄远怒尔吼道,狠狠瞪出眼珠,“他早就不管我了!!你们不知道吗?他早就把我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