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庭安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在藤条的不懈追赶下扑向茶几上的器械盒。他打开锁扣,掏出一把架好刀片的手术刀,死死抵住自己的颈动脉!
骨节分明的手指耐不住剧烈的颤抖,在白皙的颈间划出刺眼裂痕。
眼底弥漫开的红血丝,像无数破裂不堪的过往回忆,狰狞着叫嚣着,被残忍而决绝的亲历者亲手撕开。
颜庭安声音嘶哑,额头的青筋喷张突跳,“师父如果还是不答应,那您的项目也不必结题了。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颜庭安在赌,自己,究竟还剩多少价值。
说这句威胁话时,不知为何,脑海里回响着的,还是陈析那句不轻不重的,家贼难防。
是啊,家贼难防。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颜庭安只是爱装傻而已,又不傻。那是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秘密”啊,当然要好生藏起来。
古早时期的福利院,不存在任何监管制度,许多都是各地自发组织运营,收支的严重不平衡,便容易生出蛀虫来。五岁前,颜庭安就习惯了被筛选被打量,被送去只有冰冷器械的阴暗房间。有时候,要吃些糖丸,偶尔,还会挨上几针,更多时候,是问他许多问题。
后来,他听大人说,那些身披白大褂的人们在做的事情,叫做实验。
他们这些小朋友被送去做实验,福利院就可以按人头领钱。
颜庭安五岁,B大的儿科科研团队,来到了他所在的福利院。在对实验对象的筛选中,颜庭安的智商远远高于同院的其他小孩儿,甚至因为太高,被作为离群值而排除在统计之外。
那个传奇般的数值,传到了陈析耳里。
当时,陈析手里恰逢有个课题,研究先心对患儿智商及成年发育的影响,需要一个智商偏高的健康儿童作为实验对照组,进行长期密切追踪随访。
再后来,颜庭安就被领养回到陈析家中。
悉心照料、精心栽培。
紧闭的房门终是被打开,血红的夕阳透过客厅的尘雾照进季杭房间,颜庭安背光而立,浑身都是伤,只靠手指指关节轻轻抵在门框处,摇摇欲坠地支撑起大半个身体的重量,纸片人似的。
强撑起的笑颜挤落鬓角汗水,颜庭安的眸光一寸一寸扫过季杭哭花的脸,嗓音沙哑地嘲笑,“那么会哭啊,平时跟我犯倔的时候,要是也会掉几颗金豆子该多好,现在哭有什么用?谁心疼你?”
那是季杭离家后的岁月里,有且仅有的一次落泪。
“好了,深呼吸调整一下,一会儿该缺氧了。”他明明痛到纵身都颤抖不止,却依然艰难地抬起手,替季杭捋顺呼吸,“再哭,我给你录下来,发给追你的那几个小姑娘看看。”
“师兄……”季杭不理会颜廷安转移话题的拙劣技巧,强忍下哽咽,断断续续地道,“我不去,我不去神外了,我听舅舅的。”
颜庭安轻飘飘地眨了两下眼睛,清澈的眸子像蒙了一层薄雾。
“不行。”柔软的声音里,透出孩子气般骄傲又得意的坚决来,“我的师弟啊,要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那笑里,是夕阳都难以遮盖的温润。
番外《秘密》3
两年后,季杭成为B大神经外科史上最年轻的主治医师。
三年后,医务处破例为季杭增加四五级的手术权限,间接促使他成为神外手术间的顶梁柱。
四年后,他成为了B大门诊部专家墙上最难抢的号源。
时光荏苒,而他依然是那个会在师兄面前倔到把嘴唇咬出血,也绝不解释半句委屈的木头。
他们偶尔在院内的大型多学科会诊上相遇。
人前,颜庭安很客气地尊称他为季医生,一出神外电梯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