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解题过程和思路。题尾做了个小小的记号,季爸爸知道,那是在错题集里的位置。

习题册来来回回翻两三遍,安淮才扣起笔帽合上字贴转头,“爸爸……”

床尾的季爸爸闻言抬头,对面那澄澈的目光在与他四目相撞后,忽而不安躲闪起来。季杭没有多问,只是道,“写完了?”

“嗯……”不安分的眼神徘徊在地板和床铺的中间,安淮小声道,“但是,写得不太好。”

季杭点点头,他当然是知道原因的。于是也只是将手里的册子放在一边,“还有其他功课吗?”

小孩儿垂着脑袋坐在凳子上,偷偷抬眸瞅了爸爸一眼,才缓慢得摇了摇脑袋。

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儿子的怯意,季杭不动声色地点头,“去把带回来的尺子拿给我。”

这句话一落,小家伙原本强撑镇定的神情瞬间就崩塌了,鼻子眉毛都皱出了褶子,满脸惊惶下还藏着些焦急委屈,拧着眉眼苦着脸唤人,“爸,不要……”

“站起来,自己去。”

季杭的声音不重不响,却每个音节都透着安淮颇为熟悉的不容商榷。即便爸爸从未真的动手打过他,父亲在这个家里的权威,依然是渗透到小孩儿血液里的,随时随地便能顺着循环系统呼之欲出。

其实,即便是季杭,很多时候都真的差点儿就以为,眼神威慑,言语警告,正面反馈,和适当的反省措施,就足够儿子乖乖听话了。

况且,他对安淮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小远查房时记错一个血象数值都定然是要挨藤条的,可季杭却能对手边那本习题册上反复出现的粗心视若罔闻。善良,勇敢,坚韧,能拥有积极与这个世界和自身相处的能力,不需要有太好的成绩,外向内敛都可以,这一直都是季杭教育的目标。

可是……初为人父的季爸爸想,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了。孩子终究是孩子,大概还是需要凭借一些,比言语和眼神更为深刻的教训。

他自然不会因为儿子辨识错了药材背不下方歌而挥尺子,然而,就是有些错,是不可以犯第二次的。

开门,关门。安淮再进来的时候,握着尺子站在门口未完成的拼图边,虽然不说话,可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怵意,怎么都不愿意往里走了。

“过来。”

季杭看着小步往前挪着棉拖鞋的儿子微微皱了皱眉,等人好不容易磨到自己跟前,才伸手便抽走他单手握在身侧的尺子。

尺子的中央已经被那有力的小手攥出了温度,季杭看了眼闷头不吭声的孩子,话音一如既往平淡如水,“手。”

“爸!爸爸……”男孩儿瞬间就扭起了眉头,着急地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他虽然没有正正经经地挨过打,可自我防御大概算是本能。

小孩儿还不知道,面前的男人虽然对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心,可原则却是深到骨子里,如何也抹不去的。

季杭的表情也算不上阴冷,只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用尺端点了点安淮没什么肉的小手背,“伸出来。”

那清清淡淡的眼神,就好像是隔着窗户看向院子里的冰天雪地,哪怕身处温暖的室内,也依然会在一瞬间有通身寒凉的错觉或者,也许并不是错觉。

这是安淮头一次意识到,除了敬仰依赖信任,眼前这个用温暖和爱意浇灌着这个家庭,搀扶起他和妹妹成长的男人,原来,会让人感到害怕。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直视着自己的时候,催化出的情绪,是明明白白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