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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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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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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接到电话的,是安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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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让隐姓埋名不愿提及自己身世的季杭,多年后想起,都仍会愧悔的事。

他愧于没能成为第一个得知噩耗的人,反倒要素来护在羽翼之下的弟弟,压制颤栗、调整呼吸,用几十秒的时间吞下汹涌喷薄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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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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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字,颤栗感便疯狂窜上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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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寄远跟他哥一样,是个唯物主义的代表。他不相信命中注定云云,但不得不承认,人对即将发生或已经发生的灾难,往往有稍许感知能力。就像很多年前陈析士气汹汹来到家里的那个傍晚,落日躲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夕阳斜下得死气沉沉,他带走季杭却警惕得避开自己,眼底硬冷的漠然冻得鹌鹑似的安寄远满心恐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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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如此刻,手机铃声刺进耳膜,安寄远便知道,不是好事。除夕夜的十点,急诊抢救室的副主任医师韩坤,直接打到安寄远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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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落落的白大褂下,安寄远细长的胳膊止不住颤抖,每一个字,都吐得极慢极轻,“哥,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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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嗡嗡鸣响,像挤满了上千只蚂蜂,吵得安寄远甚至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大抵毫无逻辑乱七八糟。他只感到冰凉的液体滑过脸颊,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泪腺在季杭面前从来都不懂得为他保留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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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二十六楼,到急诊抢救室的最短路径,季杭曾走过无数遍,每一次都带着不同的心情,或凝重、或焦灼、或深沉。可是,在这些情绪的底层,往往都有着一条条清明的逻辑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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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像此刻这般,混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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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的瓷砖地面上还浅浅印着被匆忙打扫过后的血迹,空气中浓郁的血腥还没来得及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取代。安笙平静而安详地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喉咙里插着一根水管粗细的管子,连接在不断鸣响的呼吸机上。床旁站立的医生辨识出安寄远和季杭的靠近,才亡羊补牢般得按下静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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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骤然安静的抢救室内,只隐隐听见远处街道传来的烟花爆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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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内凄冷的白光晕出一片模糊眼睫的天旋地转,季杭肢体僵硬地站了半分钟,才恍然发觉,相隔一个床位外,当晚抢救室的负责医生韩坤正扯开嗓门冲他喊:

“季杭!我问你话呢你他妈听见没!这患者到底是你的谁?!你自己去看一眼那CT有时间给你磨叽吗!是你亲爹就他妈赶紧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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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过这句,又将手机靠回耳边,干涸的唾沫星子里喷薄出言简意赅、雷厉风行的指令,“调3个单位的血,B型,能有4个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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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杭心觉苦涩,从医十年,还是第一次被同行呵斥“磨叽”。他看了眼身边早已将泪水抹干的安寄远,聚焦在监护屏幕上的双眼才开始真正吸收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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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过缓、收缩压增高、伴呼吸深慢不规则,典型的库欣三联,代表颅内压的显著增高。他遏制颤抖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照进安笙熟悉的瞳孔那双也曾深邃犀利让人很难看懂的眸子,意料之中,没有一丁点反应,散大而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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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的专业判断太精准,在神经外科领域是全省乃至全国首屈一指的临床专家,也不至于在看到安笙的CT影像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