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改完放到他办公桌前了。
可是,足够了解自家女友的安寄远知道,现在不该讲道理。
“好了好了,我一会儿就跑完了,你下班赶紧回去吧!叔叔阿姨等你吃饭呢!”
苏蕴挣开安寄远的胳膊,红眼唤道,“我不走,季主任呢?你带我找他去!”
连哄带骗、连朦带唬,等安寄远将苏蕴哄回家,原本三分钟顶多四分钟一圈的院区内“跑道”,这一圈竟生生跑了十五分钟。如此明显的时间差,安寄远正犹豫要如何向季杭解释,却在跑过住院部大楼门前的时候,彻底停下了脚步。
夜色在暗黄路灯的光影下,擦出一片滚烫,烫得安寄远呼吸发热,眼眶火红。
笔记本电脑展开放在花坛边,散落在地的文献和病历页,安安静静地托着泛滥的浮沉。
可哪里还有季杭的影子。
安寄远气喘吁吁地走近,眼神四处搜寻季杭的身影,职业性质的驱使,让他很快便在冰凉的空气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是血。
“诶!老胡!这里!”身穿制服保洁阿姨推车走近,向一旁送来消毒溶液的同伴招手道,“这儿好大一摊血,你给我喷喷!”
不知是夜风太凉、还是跑得太急,安寄远竟感觉到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开始细微颤抖了起来。他鼓起勇气,缓缓转身,这才看见两米开外处,被路灯照得闪亮的一汪鲜血。
颓靡昏暗的光线打在上面,倒映出安寄远麻木苍白的脸。
“阿姨,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安寄远难以抑制地颤颤巍巍着,闪躲的眼神里竟晕起一层薄薄雾气,“刚刚坐在这里的一位年轻人,穿白色外套,黑色的裤子,他应该是在这边看电脑”
“哎哟!你认识那个小伙子啊!”阿姨扯开嗓门嚷嚷道,“他跟个失控的轮椅撞上了!轮椅翻了好几圈,出了好多血哦!赶快去急诊看看吧,诶诶!慢点啊你知道在哪儿不!”
安寄远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
高中时期,为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崭露头角,运动会跑4x100接力时,都还要顾及形象,要快、更要帅。
可是这一刻,他拖着已经跑了有五六公里的疲累身躯,却只感到耳边的疾风呼呼吹过,将他贴身的汗衫灌得轰隆隆地翻滚。像猎豹一般,含着血红的双眼,惶惶如惊弓之鸟,一刻不停地向急诊奔去。
在所难免的,安寄远想起了,那晚,无意间在季杭电脑上翻到的预嘱。
“如果本人处于不可治愈的生理状态,或不可逆转的昏迷状态,且不存在可预期的治疗手段,我要求我的主治医生撤销任何延长生命的维持手段……”
过往人群的病痛和呻吟里,安寄远的感官突然变得极其敏感,他站在人声鼎沸的抢救室内,四处张看只要可以捕捉到一丝季杭的气息,他定能不消片刻地认出来!
可是。没有。
至少,不在抢救室。像是被柔软的猫爪轻轻摁了一下,安寄远提到嗓子口的心,稍稍往下一落。他拽住一个过往的护士,并不温柔地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个在本院撞翻轮椅的进来?”
护士手里正拎着空的输液袋,软软的输液管在空中晃了两下,她奇怪的看向满头大汗的安寄远,“你是家属?那个年轻人的家属?”